第257章 四海靖平(上)-《十世善魔:为妻屠尽三千界》

  铁壁城头,象征南荒联盟的玄青色旌旗在略带凉意的秋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以金线绣就的莲焰纹路在晨光下流转着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辉。距离那场决定南荒命运的决战已过去七日。

  七日时间,足以让许多事情发生改变。

  城墙上原本触目惊心的巨大破损已被百工阁修士以土行法术初步修补填平,虽然新砌的墙砖颜色略浅,与旧墙泾渭分明,像一道道愈合中的疤痕,但至少重新连成了完整的防线。城内主要街道上的瓦砾和焦木大多已被清理,临时搭建的棚屋井然有序,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药香与煮粥的谷物气息。虽然依旧能见到不少缠着绷带、步履蹒跚的修士和民众,但大多数人脸上不再是绝望与惶恐,而是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对新生活的些许茫然与期盼。

  辰时三刻,数道蕴含着肃穆与安抚意味的浑厚钟鸣,自修复后的中心钟楼响起,声浪悠远,传遍全城,甚至向着城外四野扩散开去。紧接着,早已待命的联盟修士手持扩音玉符,在城内各主要街口、城门处,以及通过特定传讯阵法向联盟控制下的各主要城镇、部族聚居地,同步宣读了一份盖有盟主大印与刑律、百工、战部三方印鉴的告示。

  “……玄铁盟逆首柳苍,已于七日前伏诛于铁壁城下,形神俱灭!其麾下主力尽溃,元婴客卿‘铜山’、‘铁羽’相继授首!焚天宫南荒暗桩网络已遭重创,残余鼠辈惶惶不可终日,覆灭在即!”

  “……自即日起,南荒境内,凡持械公然反抗联盟、袭扰民生、传播蛊毒邪术者,皆为叛逆,人人得而诛之!然,弃暗投明、缴械归附、检举潜伏余孽者,可视情节予以宽宥乃至奖赏!”

  “……南荒抗盟自即日起,正式更名为‘南荒联盟’。盟主萧逸竹,受万修共举,为南荒共主!联盟将保境安民,重建秩序,使耕者有其田,修者得其道,百业复苏,四海靖平!”

  告示的内容简洁而有力,先是宣告主要战事结束,敌对最高层已被铲除,奠定大势;继而划定红线,威慑残余;最后则点明联盟性质转变与新秩序的开启。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定海神针般,稳稳地落在了无数忐忑的心湖之中。

  城门口,挤满了倾听的民众和低阶修士。当听到“柳苍伏诛”、“四海靖平”等字眼时,人群中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混杂着哭喊与欢呼的声浪。有人跪地叩首,感谢上苍;有人相拥而泣,祭奠亡亲;更多的人,则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了微弱却真实的光。

  持续数年、愈演愈烈的战乱与压迫,仿佛真的看到了尽头。

  与此同时,铁壁城中心区域,那座原本属于玄铁盟分部、后被改造为联盟核心议事殿的宏伟建筑内,气氛却是肃穆而紧绷。

  大殿经过了紧急修葺,但仍能看到一些未来得及完全掩盖的战斗痕迹。此刻,殿内济济一堂,人数远超平日核心会议。除了萧逸竹、伤势未愈但坚持与会的林越(坐在特制的软椅上)、阿青、老吴、石头、赵虎、陈默等联盟绝对核心外,还有数十位气息各异、衣着不同的修士或代表。

  这些人中,有南荒本土几个较大散修团体的首领,有原藤国、蛊国等小邦残存贵族的代表,有木灵族、岩傀族等异族部落的长老,也有在清剿后期主动归附或保持中立的地方性中小宗门、家族的掌权者。他们的修为从金丹中期到筑基巅峰不等,此刻皆正襟危坐,目光复杂地望向大殿尽头高台主位上的那道青色身影。

  萧逸竹今日并未穿戴战甲,只是一身简单的素色长袍,但端坐那里,自然便有一股渊渟岳峙、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众人,将各色神情——敬畏、忐忑、期盼、审视、甚至一丝隐藏极深的不甘——尽收眼底。

  “今日召请诸位前来,”萧逸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非为论战,而为议和,议南荒未来之和。”

  殿内落针可闻。

  “柳苍已死,玄铁盟主力溃散,焚天宫南荒之谋暂挫。此乃无数南荒修士、百姓以鲜血与性命换来之局。然,战火焚掠之后,疮痍满目,百废待兴。若胜而不治,则胜果不稳;若乱而不序,则新患必生。”

  他顿了顿,继续道:“南荒联盟,非一家一姓之盟,亦非唯力是视之盟。联盟之基,在于护佑南荒生灵,在于重建有序天地。自今日起,联盟将正式确立对南荒全境之治理权责。此非索取,乃担当。”

  话语中蕴含的意志与格局,让一些原本心怀抵触或观望的代表,神色稍稍缓和。

  阿青适时起身,手中拿着一卷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玉简。“此乃《南荒联盟临时约法》草案,共九章二十七条,经盟主与诸位长老初步议定,请诸位过目审议。”

  她玉手轻挥,数十道灵光射向各位代表面前,化为清晰的文字虚影。内容涵盖了联盟宗旨、盟主与长老会权限、各地域权利与义务、资源分配原则、基本律法框架、战时与平时状态转换机制等核心问题。虽然名为“临时”,条文也尚显粗疏,但已然勾勒出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南荒势力、强调共御外侮、有限集权、保障基本修炼与生存权利的秩序雏形。

  代表们立刻凝神阅读,殿内响起轻微的议论声。有人点头,有人皱眉沉思,也有人低声与同伴交换意见。

  萧逸竹并不催促,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林越虽面色苍白,但眼神锐利,默默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老吴则如同磐石般坐在刑律殿主位,面无表情,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监察之威。

  约莫一盏茶后,萧逸竹才再次开口:“约法条文,可在此殿逐一商讨、增删、修正。联盟愿听取各方合理诉求。然,有两条底线,不容争议。”

  他竖起一根手指:“其一,联盟对南荒全境之防卫、外交及涉及南荒整体安危之重大事务,拥有最终决断权。各地可保留相当自治,但不得损害联盟整体、不得勾结外敌、不得行灭绝人性之邪术。”

  又竖起第二根:“其二,焚天宫及其一切附属、勾结势力,为南荒死敌。凡联盟辖下,任何人与之暗通款曲,皆以叛盟论处,形神俱灭,绝无宽贷。”

  两条底线,一内一外,清晰划出了红线,也表明了联盟的核心立场与不可触碰的逆鳞。殿内气氛为之一肃,许多代表脸上露出凛然之色,显然感受到了其中不容置疑的决心。

  接着,萧逸竹开始论功行赏,并安排抚恤事宜。他亲自宣布了对石头、赵虎、陈默等人在决战及后续清剿中立下大功的封赏——或加封荣誉长老衔,或赐予灵地、资源配额,或授予统领更广地域军务之权。对于战死者,联盟将建立英魂碑,其家属后代将得到长期抚恤与修炼资源倾斜。对于伤残者,将设立专门的善功堂负责后续治疗与生活保障。

  这些举措具体而实际,让在场的联盟旧部心中温暖,也让新归附者看到了联盟的信用与担当。

  随后,萧逸竹提出了初步的区域治理构想:以铁壁城为政治、军事、经济核心;将南荒划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域,各设分盟,由联盟核心长老兼任或指派可靠之人担任巡查使,监督协调地方事务,但不直接干涉日常治理;各地原有势力在遵守约法、缴纳定额赋税(多以资源、特产或完成特定任务形式)、服从联盟征召的前提下,可保持其内部组织与传承。

  这一架构既保证了联盟的集中领导与快速反应能力,又给予了地方相当大的灵活性,避免了过度集权可能带来的僵化与矛盾,显得颇为务实。

  会议从清晨持续到日暮。大部分时间都在对《临时约法》的具体条款进行激烈而务实的辩论与修改。萧逸竹展现了惊人的耐心与掌控力,对合理的意见从善如流,对原则问题寸步不让,最终促使各方代表在日落前,初步达成了共识,同意以此版约法为蓝本,试行三年,三年后再行修订完善。

  当萧逸竹宣布散会,各代表怀着复杂却大多偏向于认可的心情离去后,核心层又进行了一场简短的内部会议。

  议题转向了更为棘手的具体问题:如何处置数量庞大的战俘(尤其是低阶修士和被迫参战的凡人辅兵)?如何安置那些被从矿坑、密室中解救出来的、身心遭受重创的奴工与实验体?还有,便是那批在联盟内部潜伏极深、最后时刻被老吴揪出控制的“青影营”残余人员——他们大多是被焚天宫以各种手段控制、并非死忠,但毕竟曾为敌对势力效力,手上未必干净。

  “战俘需分批甄别。”老吴声音冷硬,“首恶、死硬者,依律严惩。被胁迫、无大恶者,可编入赎罪营,参与重建劳作,以工代罚,视表现逐步恢复自由。凡人辅兵,查清来历后,大多可遣返原籍或就地安置。”

  “被解救人员,”阿青接过话头,语气带着罕见的沉重,“身体创伤尚可设法医治,但心神摧残……非丹药法术可速愈。需设立专门的善养院,提供安全环境、基本生活保障,并安排温和的修士或木灵族治疗师进行长期的心理疏导与康复。其中若有根骨尚可、愿意修炼者,也可给予机会,但需严格审查心性,以防被仇恨吞噬。”

  提到“青影营”遗留人员,殿内气氛更加凝重。林越轻咳一声,缓缓道:“这些人……情况复杂。有些是被迫,有些是懵懂被骗,也有少数是投机。全数斩杀,有伤天和,亦可能寒了那些暗中提供过帮助者的心。全数放过,则律法威严无存,亦难保其中没有包藏祸心之徒。”

  所有人都看向萧逸竹。

  萧逸竹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交由刑律殿与讯析堂联合成立特别审查司。逐一过堂,厘清每人在‘青影营’期间具体所为、是被迫还是主动、有无血债、有无立功或补救之举。依据审查结果,分等处理:罪大恶极者,杀;情节较轻、有悔过表现者,废去相关记忆与部分修为,流放至偏远之地监管劳作;确有被迫且未曾为恶、甚至暗中传递过消息者,去籍监视使用,以观后效。审查过程与结果,需记录在案,部分可公开,以彰律法之公,亦警示后人。”

  这个方案兼顾了法理与情理,虽仍显严峻,但给出了明确的生路与标准。老吴和林越都微微颔首,表示可行。

  “此外,”萧逸竹最后补充,目光投向殿外渐沉的暮色,“告示已发,约法初立。但真正的‘靖平’,远非一纸文书可达。各域巡查使的人选需尽快定下,首批资源调配方案要跟上,善后抚恤的物资发放必须落到实处,不得有丝毫克扣。告诉下面所有人,从现在起,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关乎南荒人心向背,关乎联盟能否真正扎根。”

  众人肃然领命。

  当萧逸竹独自走出大殿时,铁壁城已是华灯初上。新建的照明符文在街道两旁次第亮起,虽然不如昔日繁华,却透着一种新生的、坚实的暖意。远处传来修补屋舍的叮当声、孩童不再压抑的些许嬉闹、以及不知何处飘来的、略显生疏却充满希望的乡谣小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依旧有淡淡的焦土与药石气息,但似乎也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