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杀意本能-《重返未来:凡尘交响曲》

  脚步声在碎石子路上发出单调的沙沙声。

  塞缪尔走在前面,眉头微锁,目光扫过远处庄园主楼安静的窗户。讣告人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双手依旧稳稳捧着那个罩着骨灰盒的玻璃罩。

  “墓穴里的事,你怎么看?”塞缪尔开口了,声音不高,“棺材没开,答案没找到,反而惹出来一个……鬼东西。还有那位及时雨般的神父。”

  讣告人帽檐下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声音平稳如常:“神父的出现,太过巧合。还有他在地下墓穴里的表现,有些超出普通神职人员应有的范畴。”

  塞缪尔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认同,“过于巧合。神父的出现,以及他展现的力量,都指向一个结论:他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

  “还有,他手上那本厚书……你有看清吗?”

  两人已走到主楼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前。塞缪尔停下脚步,伸手准备拉开它。

  “没有。封面很旧,并非常见的圣经制式。但当他手持那本书施展……那种力量时,”讣告人略微停顿,似乎在寻找确切的词语,“埃利亚斯那里,闪过一个非常清晰的念头。”

  塞缪尔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却因讣告人的这句话停下了动作:“什么念头?”

  讣告人抬起头,黄色的眼眸在阴影中直视塞缪尔,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杀了他。”

  “……”

  塞缪尔的手停在离门把手几寸远的地方,缓缓收回。

  他的目光垂落,注视着讣告人怀中那黯沉的玻璃罩上,像是在透过那层玻璃,与盒中那团茫然的意识直接对话。

  “为什么?” 这语气与其说是在问讣告人,不如说是在直接询问盒中那沉默的逝者,“是因为神父身上那种神秘学的气息?还是因为他那本书?”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看向讣告人,寻求一个解释:“埃利亚斯生前也有神秘学血统,他对这类力量应该不陌生,为什么偏偏对施密特神父有如此极端的敌意?他认识神父?”

  讣告人缓缓摇头,帽檐的阴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不知道。”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他想不到任何基于记忆或逻辑的恨意。没有画面,没有原因。”

  “那个念头……就像一种本能。仅仅是‘看到那个捧着书的身影’这个事实本身,杀意便自行涌现。”

  “一本书……”塞缪尔喃喃自语,像在咀嚼这个词的重量。

  他转向讣告人分析道:“你觉得神父的力量——那种克制亡魂的光芒……它来自哪里?是因为神父本身就是神秘学家,或者是源于他虔诚的信仰,还是……那本书本身,就是一件强大的圣物?”

  讣告人的声音多了一丝审慎:“我不清楚。教会传承悠久,拥有一些蕴含强大力量的圣物并不奇怪。”

  “但能将力量运用得如此……精纯且瞬间生效,这绝非普通神职人员所能及。”

  “那本书的力量性质,与我感知中的亡者气息截然相反,甚至带有一种净化一切的排他性。”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也可能是引发埃利亚斯本能敌意的原因。对于他那种残存的状态而言,那种光芒,或许本身就意味着湮灭。”

  塞缪尔还想说什么,但主楼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布伦纳夫人站在门内光影交界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与好奇,目光扫过站在门外的塞缪尔和讣告人。

  “两位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她语气温和,带着女主人的关切,“山谷风很凉,快请进吧。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吗?”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讣告人怀中捧着的玻璃罩,但没有过多停留。

  塞缪尔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自然的微笑,侧身示意讣告人先进,同时回应道:“劳夫人挂心,只是在外面透透气,这就进去。”

  三人穿过门厅,再次回到了那间弥漫着淡淡草药香气的小客厅。壁炉里的火似乎新添了柴,比之前更旺了些,驱散着从屋外带进来的寒意。

  布伦纳夫人在她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她看向分别落座的塞缪尔和讣告人,尤其是她膝上那个显眼的玻璃罩,语气自然地开启话题:

  “看你们的神情……事情还顺利吗?找到你们想找的线索了?”

  塞缪尔与坐在侧对面的讣告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塞缪尔开口,带着适当的模糊,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落在跳跃的炉火上,仿佛在组织语言。

  “教堂的司祭提供了一些方向,指点了我们一位可能知情的老人。不过,年代久远,很多细节还需要核实。”

  布伦纳夫人了然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同情:“这种事确实急不来,尤其是牵扯到旧日的家族往事。希望哈特曼先生能早日安息。”

  她拿起女佣刚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气,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一瞬的表情。

  塞缪尔趁此间隙,抬起眼看向布伦纳夫人,不经意般将话题引开:

  “说起教堂……夫人您对瓦杜兹教堂的神父了解多吗?我感觉他应该是位……很沉稳的神职人员。”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打听般问道:“他是在本地服务很久了吗?我是说,他担任本堂神父有多久了?”

  布伦纳夫人正准备饮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将茶杯轻轻放回碟中,脸上露出一丝略带歉意的微笑,摇了摇头:

  “莱恩先生,您这可问住我了。说来惭愧,我并非虔诚的信徒,平日里几乎从不涉足教堂。对于这位本堂神父……我甚至不确定是否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她微微摊手,动作优雅:

  “至于他何时来到瓦杜兹……这类教区的任免安排,恐怕只有虔诚的本地教友,或者常年服务于教堂的人,才清楚了。”

  塞缪尔闻言,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原来如此的表情,微微颔首:“是我冒昧了。只是觉得这位神父气度不凡,故有此一问。”

  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带着茶叶的清香,却依然掩盖不住弥漫在房间里的那股特殊的草药气味。

  他轻轻吹开茶沫,啜饮一口,随即像是被这股始终存在的味道提醒了一般,目光略带好奇地扫过四周,最终落回布伦纳夫人身上:

  “夫人,请恕我好奇,从初次拜访时我便注意到,您这屋子里似乎总萦绕着一股特别的草药香气,闻起来……很独特,似乎有宁神之效。是瓦杜兹本地的特色吗?”

  布伦纳夫人闻言,唇角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被注意到用心的欣然,也有一丝谈及亲近之人的自然。

  “莱恩先生真是细心。”她优雅地将茶杯放回碟中,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不过这并非本地之物。您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位在伯尔尼工作的表哥吗?”

  表哥?塞缪尔心中默念,就是那位买下这处是非之地的神秘人物。

  他配合地点点头:“当然,那位在联邦政府任职的表哥。”

  “是的。”布伦纳夫人微微颔首,“他虽然极少回来,但每次过来探望,总会给我带几个造型别致的香炉。”

  她说着,脸上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无奈的神情:“他说我独自居住在这山谷里,需要强健体魄来抵御湿寒。香炉里的特制草药有增强免疫、安神静气的功效。”

  “我见他一番好意,便在这宅子的几处主要房间都摆放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股味道。”

  塞缪尔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浓厚的好奇心:“能让您表哥如此推崇的养生香炉,想必非同一般。不知我是否有这个眼福,能见识一下?说起来,我对东方的香料和草药也颇有了解。”

  他的语气轻松,像是一个偶然被勾起兴致的访客。

  布伦纳夫人对塞缪尔表现出的兴趣似乎颇为受用,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当然可以,这并非什么稀罕物事。说起来,这个客厅里就摆放着一个。”

  她说着,目光转向壁炉旁的一个高脚花架,花架上层除了一盆蕨类植物,下方确实放置着一个不甚起眼的、直径约莫一掌宽的扁圆形黄铜香炉。

  “喏,就是那个小玩意儿。” 布伦纳夫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样式古朴,据说里面的草药配方是秘传的。不过我对此道并无研究,只是依言照用罢了。”

  塞缪尔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引,落在那只暗沉的黄铜香炉上。炉体在壁炉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反射着幽微的光泽。

  他起身走到高脚花架旁,小心地捧起那个巴掌大小的香炉。入手微沉,炉身雕刻着繁复的、并非欧洲风格的缠枝花纹。

  他仔细端详,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炉壁,似乎在欣赏工艺。随后,他的拇指看似无意地搭在了炉盖的钮上,正揭开一条缝——

  “塞缪尔。”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他的动作。

  是讣告人。

  她依旧坐在原处,黑色的帽檐微微抬起,黄色的眼眸透过阴影,直直地看向他。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塞缪尔的耳中却带着一种特殊的意味,叫的是他的名字,而非姓氏。

  塞缪尔的动作瞬间停滞,拇指将炉盖摁了回去。他侧过头,目光带着明显的询问投向讣告人。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塞缪尔从她眼中读到了一种极其隐晦的警示。

  没有丝毫犹豫,塞缪尔脸上好奇的神色自然转变为一丝略带歉意的微笑,他顺势将香炉向讣告人的方向递了递,语气轻松地接话道:

  “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论起对这些古老物件的鉴赏,您才是行家。女士优先,请您先过目?”

  布伦纳夫人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只是温和地看着这一幕。

  讣告人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说辞。她伸出双手,从塞缪尔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巧的香炉。

  香炉落入她手中的瞬间,她的帽檐微微地低垂了半分,视线落在炉身那些古怪的花纹上,仿佛在专注地鉴别。

  塞缪尔退回自己的座位,姿态放松,但眼角的余光却时刻关注着讣告人最细微的反应。

  他心中雪亮:这个香炉,或者说它里面的东西,绝对有问题。而问题的源头,显然指向那位神秘莫测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