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说我疯,可疯人最清醒-《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

  第五百零一次叩首时,惊蛰的左肘终于撑不住了。

  溃烂的皮肉擦过石阶,像被人用烧红的铁签子剜去块肉。

  她闷哼一声,半边脸重重砸在雪地上,睫毛上的血珠冻成细冰碴,扎得眼皮生疼。

  可她没停——右手扣住石阶缝隙,指甲盖当场掀翻,却借着那点刺痛,将上半身又往前拖了寸许。

  寒风灌进她裂开的唇齿,她尝到铁锈味里混着雪的凉。

  意识开始飘,像浸在温水里的薄纸,一戳就破。

  恍惚间,前世那声爆炸又在耳边炸响。

  队长!她喊,可眼前不是烧焦的废墟,是刑场上裴元昭的脸。

  那监斩官的眼神和前世队友临死前一模一样——冷得像块淬过冰的玉,认定自己在执行最神圣的秩序。

  他们都信清除异端即是正义,都觉得不该说话的人就该永远沉默。

  哈......她笑出声,血沫顺着下巴滴在雪上,你们最爱杀不该说话的人......喉咙被血痂刮得生疼,她却咬着牙把后半句挤出来,可我偏要说。

  第五轮策问。

  崔明远的声音像根冰锥,刺穿她的幻觉。

  不知何时,他已从三百级台阶顶端走下,玄色皂靴停在她头侧两步远的地方。

  青铜沙漏在他掌心转了半圈,金砂坠落的声响比心跳还清晰:义士赴死,与刺客弑君,何异?

  惊蛰的手指深深抠进雪里。

  她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像在敲战鼓。

  前世审讯室里,毒枭用刀尖抵着线人咽喉问忠诚是什么时,她也是这么冷静——不反驳结论,重构前提。

  赴死者以为自己在护道。她仰起头,血从额角滴进眼睛,模糊了崔明远的官服纹样,弑君者也以为自己在救民。

  风卷着雪粒灌进她的领口,她却觉得浑身发烫:区别不在行为,而在......她舔了舔裂开的唇,谁握笔写史。

  崔明远的瞳孔骤缩。

  他攥着沙漏的手青筋暴起,青铜边缘在掌心压出红印。

  张延禄不知何时凑过来,袖中铜牌碰在石阶上,发出细碎的响:陛下说过,真话最难听,但也最该听

  崔明远的喉结动了动,最终甩袖转身时,广袖扫起的雪粒扑了惊蛰一脸。

  她望着他官服后襟绣的云纹,忽然想起陈宝儿塞给她的粗布——同样的纹路,一个绣在三品大员的衣上,一个撕在小宦官的被褥里。

  第六百次叩首来得比她想象中快。

  细雪落进她身后的血痕,融成粉红的溪流,顺着石阶纹路蜿蜒而下。

  她的膝盖早没了知觉,每拖行一寸,都能听见血肉与冰面摩擦的沙沙声。

  意识像被揉皱的纸,她强迫自己背诵国际刑警训练手册:保持呼吸节奏......锁定单一目标......

  心跳声在耳边放大,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她数错了。

  她盯着石阶顶端的铜鹤灯,灯油在风雪里忽明忽暗,像极了陈宝儿最后那双眼——不是害怕,是决心。

  原来这试炼根本不是筛忠诚。她对着雪地上的血溪呢喃,是看一个人能忍多久不合理......

  风卷着她的碎发,她笑了,权力嘛......就爱这种能把不合理当饭吃的。

  第六轮策问。

  这次崔明远没再靠近,声音从三百级台阶上传来,像从深潭底浮起的气泡:若你所效之人,正是害你至深之人,你还效吗?

  惊蛰的手指在雪地里蜷成爪。

  她想起武曌按在她溃烂伤口上的指尖,想起女帝说我会亲手掐死你时的眼尾细纹——那不是威胁,是警告,是把最锋利的刀鞘递到她手里。

  她若害我......她吸了口气,血沫在喉间翻涌,便该知道——

  她撑起上半身,额头的血珠连成线,滴在黑玉令牌上:我这条命,是拿命换来的。

  我不效她,我只效......她盯着铜鹤灯里跳动的火苗,我自己活下来的意志。

  全场寂静。

  崔明远的脸白得像新刷的墙,他死死攥着腰间的玉佩,流苏穗子被扯得散了线。

  张延禄的铜牌在袖中抖得厉害,他第一次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此答......或可呈御览。

  第七百次叩首时,惊蛰彻底失温了。

  她的四肢像被灌了铅,每拖行一寸都要耗光全身力气。

  远处传来诵经声,是宫人在祭奠陈宝儿。

  那孩子塞布巾时手抖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不是害怕,是把最后一点温暖揉进粗布里,塞进她掌心。

  你不是为她爬。她咬着牙对自己说,舌尖的痛意顺着神经窜遍全身,你是为所有被无声抹去的人......她把血喷在前方石阶上,染出个模糊的红点,撞开那扇门。

  紫宸殿的灯火在雪夜深处亮着。

  武曌独坐案前,指尖摩挲着枚染血的布角——是陈宝儿被褥上撕的那半块,边缘还留着细密的针脚。

  她望着通明台方向,东珠步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疯得厉害......她轻笑一声,指腹划过布角上的血渍,可这疯里,有根刺。

  风卷着雪粒拍在窗纸上,惊得烛火晃了晃。

  武曌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只蓄势待发的凤凰。

  惊蛰的手指触到第七百零一级台阶时,头发上的血痂被风掀开块角。

  她望着前方还剩两百九十八级的台阶,突然觉得那些血痕不是耻辱,是她活着的勋章。

  雪越下越大,她的睫毛上结满冰珠,却仍固执地数着心跳——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她又往前拖了寸许。

  没有人注意到,她腰间的黑玉令牌,在雪光下泛着异样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