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阶上,我数着心跳往前爬-《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

  寒风卷着碎雪掠过通明台,青石阶上结着薄霜,像铺了层透明的刀刃。

  惊蛰赤足立在阶前,昨夜鞭伤未愈的脊背被新镣铐磨得渗血,颈间黑玉令牌随着急促的呼吸一下下撞在锁骨上,烫得皮肤发红。

  死囚惊蛰。

  声如古钟,惊得阶下积雪簌簌坠落。

  崔明远立于三百级台阶顶端,月白朝服一尘不染,腰间玉佩垂落的流苏在风里绷成直线。

  他手中攥着青铜沙漏,指节因用力泛白——这是太常寺典仪郎的执念,连呼吸都要符合《大周礼典》的节奏。

  欲面天颜,当行九百九十九叩首礼。他目光扫过惊蛰脚下的血痕,每百次设心障一问,答错则清零重来。

  中途退者,贬为洒扫奴婢,永不得近御前。最后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铁锥,砸在惊蛰发疼的太阳穴上。

  你,准备好了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响。

  惊蛰缓缓跪下,膝盖磕在青石上的瞬间,旧鞭伤迸裂的刺痛顺着腿骨窜进天灵盖。

  她咬碎舌尖,铁锈味在嘴里炸开,眩晕感被痛意撕开条细缝。

  这不是求生——她望着崔明远腰间悬挂的太常寺银鱼符,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腕间镣铐的纹路——这是夺命的开始。

  第一阶,额角触地。第二阶,再叩。

  前三十次,她数着心跳: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后槽牙咬得发酸。

  到第五十次,额头撞在石阶上的闷响混着雪水,在耳中嗡嗡作响。

  第七十次,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血珠顺着眉骨滴进眼睛,模糊了崔明远的身影。

  第九十九次,她的手肘撑在冰面上打滑,整个人栽倒,下巴磕出血,却在第十次抬头时,用染血的袖角抹了把脸,继续向前。

  第一百次。崔明远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第一问——何谓君要臣死

  围观的宦官缩在廊下,连换气都放轻了。

  皆知此问是陷阱:答臣不得不死是愚忠,答可谏可抗是大不敬。

  惊蛰伏地喘息,喉间腥甜翻涌。

  她望着石阶缝隙里结的冰花,前世当卧底时学的话术嵌套术突然浮上心头——要重构语境,把问题从该不该为什么。

  君若明,臣死亦为道。她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君若昏,臣死亦为祭。

  崔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盯着沙漏里缓缓坠落的金砂,喉结动了动,最终没翻转沙漏。

  第二百次叩首时,惊蛰的膝盖已没了知觉。

  她像具被抽去筋骨的傀儡,机械地重复着触地-抬首-前移的动作。

  身后石阶上,两百个带血的印迹连成暗红的线,像条正在生长的蛇。

  你也信她会见你?

  嘶哑的笑声从侧道传来。

  柳十一爬过来时,膝盖上的血浸透了粗麻裤,眼眶青肿得只剩条细缝。

  他盯着惊蛰身后的血痕,突然咧嘴笑了,我们不过是她磨刀的石头!话音未落,他猛地撞向身侧石柱——的一声,脑浆混着雪水溅在青石板上,一只眼球滚到惊蛰脚边,还在微微颤动。

  两名禁军走过来,一个揪着柳十一的脚踝,一个提着他的衣领,像拖一袋米似的往台下拉。

  雪地上拖出条黏腻的血线,经过惊蛰身边时,那只眼球被她的膝盖压碎了,温热的液体渗进她的裤管。

  惊蛰望着柳十一圆睁的死不瞑目的眼,喉间突然窜起团火。

  她想起冷宫里自己吼出的我不认命,想起武曌说你只是恰好有用,想起刑场上鬼头刀的寒光——你们越是要我怕,我偏要走到尽头。

  她埋下头,额头重重撞在石阶上,血珠溅在柳十一的尸衣上,开出朵狰狞的花。

  第三轮策问来得比前两次更快。

  崔明远的沙漏刚翻转过半,他便开口:若主令诛忠良,当如何?

  这是筛除有独立意志者的杀招。

  惊蛰伏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阶,眼前闪过武曌指尖按在她溃烂伤口上的触感,想起女帝说让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怕我。

  原来在这宫城,忠诚不是道德,是工具——主说谁忠,谁就是忠;主说谁逆,谁就是逆。

  忠良非天生,乃主所定。她抬头,血从额角滴进嘴里,主谓忠,即忠;主谓逆,即逆。

  臣之责,在行令,不在判令。

  崔明远的脸瞬间煞白。

  他攥着沙漏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几乎要捏碎青铜,最终却狠狠甩袖:

  张延禄立在廊下,袖中铜牌轻轻颤动。

  他望着惊蛰继续叩首的身影,喉间泛起股说不清的滋味——这女子像块烧红的铁,越捶打越亮。

  第四百次叩首时,惊蛰的双臂开始发抖。

  她跪坐起身,正要向前,忽然有片温热的触感贴上掌心。

  包......包一下吧。

  小宦陈宝儿缩在她身侧,指尖冻得发紫,却执意将半块粗布巾塞进她手里。

  少年的眼睛亮得像雪夜里的星子,喉结动了动,又补了句:疼......疼就轻些。

  鞭响如雷。

  崔明远不知何时下了台阶,手中黑鞭裹着风抽在陈宝儿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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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鞭抽裂了他的肩,第二鞭抽碎了他的肋骨,第三鞭抽得他吐出血沫,瘫在雪地里像团破布。

  私通罪囚,按律杖杀。崔明远甩了甩鞭上的血珠,目光扫过惊蛰,下不为例。

  禁军拖着陈宝儿离开时,他的手指还死死攥着半块粗布——那是他今早从自己被褥里撕的。

  惊蛰攥紧掌心里的布巾,眼泪终于滚落。

  不是为陈宝儿的死,是为这宫城里所有被碾碎的善意。

  她望着崔明远腰间的玉佩,望着张延禄袖中晃动的铜牌,望着宫墙之上那道玄色身影——武曌立在檐下,东珠步摇垂落的影子遮住了她的表情。

  我要活着。她对着石阶上的血痕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要站上去,我要让你们......

  话没说完,她的额头再次触地。

  第四百零一次叩首,血渗进粗布巾的纹路里,染成朵歪歪扭扭的花。

  风卷着雪粒扑在她后颈,新镣铐磨破的伤口被冻得发木。

  她的双臂开始打颤,膝盖上的血痂一次次被蹭掉,又一次次结起薄冰。

  当数到第四百九十次时,她的手肘撑在石阶上,再也跪不直了。

  宫墙之上,武曌望着那抹摇晃的身影,轻轻闭了闭眼。

  风掀起她的衣摆,露出内侧绣的赤金凤凰——那凤凰的眼睛,正对着通明台的方向。

  第五百次叩首时,惊蛰的指尖深深抠进石阶缝隙。

  她的额头已经肿成青紫色,每一次触地都像撞在烧红的铁块上。

  双臂的力气正从指缝里流失,她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像旧木窗在狂风里吱呀。

  第四百九十八......她数着,声音含混得像梦呓,四百九十九......

  当额头第五百次触地时,她的双臂终于撑不住了。

  整个人栽倒在石阶上,半边脸埋进雪堆里。

  她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肘刚撑地,便传来钻心的疼——不知何时,手肘的皮肤已经磨破,露出下面淡红的血肉。

  她望着前方还剩四百九十九级的台阶,突然笑了。

  血混着雪水从嘴角流下来,滴在黑玉令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五百......她喘着气,用手肘拖着身躯向前挪了寸许,第五百次......

  风卷着雪粒灌进她的领口,她却觉得浑身发烫。

  黑玉令牌贴着皮肤,像团烧红的炭,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望着石阶顶端的铜鹤灯,喉间涌起股狠劲——就算爬,她也要爬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