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香影未落地-《废柴才女靠种田香飘整个后宫》

  屋脊之上,那道被“引影香”勾勒出的黑影轮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中。

  下一瞬,黑影如惊鸟般倒掠而出,几个起落便彻底融入了深沉的夜色,快得不留一丝痕迹。

  沈流苏没有下令追击。

  香衡院的守卫虽经她亲手调教,精于防守与阵法,但论单打独斗的追杀,远非这些顶尖死士的对手。

  贸然追击,不过是徒增伤亡,打草惊蛇。

  她静立片刻,转身走下观星台,声音清冷地传遍庭院:“青雀,传令下去,今夜院中遍焚‘安神定魄香’,直至天明。”

  “是,香主。”青雀领命而去,心中虽有疑惑,却无半句多问。

  很快,一股比寻常安神香更馥郁、更沉静的兰麝之气,如薄雾般弥漫了整个香衡院。

  这香气能安抚心神,驱散噩梦,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对峙的众人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镇定剂。

  但在暗处的窥伺者眼中,这更像是一种宣告:香衡院一切如常,安然无恙,方才的刺客不过是夜风中的幻影。

  密室之内,沈流苏并未休息。

  她取出一只素雅的空香囊,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她走到窗边,用纤细的银镊,小心翼翼地从方才刺客潜伏过的屋脊瓦缝中,夹起几不可见的灰烬,置于一方白瓷碟内。

  她没有直接去闻,而是将碟子放在微弱的烛火上略微烘烤。

  待那丝热气升腾,她才俯身,以指尖蘸取微尘,凑到鼻端,闭目轻嗅。

  一瞬间,万千气味在她脑海中剥离、重组。

  瓦片的土腥气、夜露的湿冷气、引影香残留的木质气息……以及,一丝极淡、却如铁线般顽固的焦糊味。

  “铁线藤。”沈流苏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

  此藤坚韧如铁,喜阴湿,只在宫中几处特定的高墙上栽种,用以驱避飞虫、巩固墙体。

  而唯一一处既栽种铁线藤,又毗邻暖阁,会因地热而使其气味在夜间愈发明显的,只有一地——东宫太子所居的承恩殿偏殿外墙。

  此藤焚烧后留下的焦味,能附着于衣物三日不散,寻常人根本无从察觉,却是她沈家秘典中用以追踪的绝佳信标。

  东宫的死士。

  沈流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将那点灰烬小心地收入母亲的香囊,贴身藏好。

  次日清晨,天光乍破。

  沈流苏一反常态,并未在香衡院处理公务,而是带上几名女官,乘着并不起眼的青帷小车,前往西城门外巡视正在兴建的香集坊。

  车驾行至半途,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须发灰白、身着布衣的老者,不顾侍卫阻拦,高举着一卷破旧的书册,嘶声大喊:“香衡使大人!草民有奇方献上!可解边军瘴疠之疫!”

  侍卫正要将他驱离,沈流苏却掀开车帘,温声道:“让他过来。”

  老者被带到车前,颤颤巍巍地跪下,将那卷泛黄的《南荒祛瘴录》高高奉上。

  沈流苏接过书卷,指尖触及纸张的瞬间,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纸张微潮,却并非水汽,而是一种特殊的黏腻感。

  她不动声色,随意翻阅了几页,上面记载的确实是一些祛除瘴气的土方,看似颇有价值。

  她合上书卷,对老者温和一笑:“老丈有心了。青雀,赏银二十两,好生送老丈回去。”

  “谢大人恩典!谢大人恩典!”老者磕头如捣蒜,接过银子,被侍卫搀扶着,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车驾继续前行,沈流苏脸上的温和笑意却寸寸冰封。

  回到香衡院的密室,她摒退左右,将那卷《南荒祛瘴录》平铺在桌上,取来一尊小巧的银质熏炉。

  炉中燃着无烟的银骨炭,她将书页一页页置于熏炉之上,保持着一指的距离,缓缓烘烤。

  随着热气升腾,原本空白的纸张背面,竟如鬼魅般浮现出一行行纤细的小字!

  那是以特制的药水写就,唯有遇到特定的温度,才会显形。

  字迹潦草而急促,内容却触目惊心:

  “东宫三更换香,灯灭即动。”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指她的心脏。

  这是圈套。一个逼她先出手的圈套。

  对方算准了她会查到东宫头上,便故意抛出这个诱饵。

  只要她今夜调动人手,哪怕只是在东宫外围窥探,一旦承恩殿的灯火熄灭,对方立刻就能反咬一口,污她一个“意图刺杀储君”的弥天大罪。

  届时,人证物证俱在,百口莫辩。

  “好一招请君入瓮。”沈流苏冷笑一声,将那书卷投入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她没有如对方所愿,立刻跑去御前奏报,更没有调动一兵一卒。

  她回到香衡学堂,召集了十二名最聪慧、最沉稳的女学生。

  “今夜,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将这本《香狱篇》全文,为我抄录十二份。”

  她将一本厚厚的典籍放在案上,正是她亲手编撰的、关于如何用香气审讯、鉴别谎言的律法草案。

  女学生们不明所以,但仍恭敬领命。

  沈流苏随即又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为首的女学生:“抄录之时,将此粉末,微量嵌入每页纸张的夹层之中。记住,务必均匀,肉眼不可见。”

  瓶中所盛,是她最新研制出的“识踪粉”。

  一种从变色龙舌兰中提取的植物染料,本身无色无味,一旦遇上以“迷迭香”为基底的特定香气,便会缓慢地呈现出一种极淡的紫色,只有通过特制的琉璃镜片才能观察到。

  一夜无话。

  次日,十二份工整的抄本呈现在沈流苏面前。

  她亲自检查过后,取了其中最完美的一份,用锦盒装好,随即亲笔修书一封。

  她以“香衡院初立新法,恳请前辈斧正”为由,将这份特殊的《香狱篇》抄本,连同书信一起,差人送往了太常寺少卿李维安的府上。

  李维安,正是前日所查太常寺老祭酒最得意的门生,如今亦是东宫太子的讲读师傅之一。

  这看似寻常的举动,却如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立刻在暗中激起了涟漪。

  当夜,养心殿的灯火亮至三更。

  萧玦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殿中气压低得仿佛能凝出冰来。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目光锐利如刀,盯着下方垂首而立的沈流苏。

  “朕听说,你给东宫的讲读师傅,送了一本书?”

  “是。”沈流苏坦然回应,“臣赠的是法典,为的是彰显大晏律法之严明,而非刀剑,用以构陷。”

  “法典?”萧玦冷哼一声,将一份密报拍在桌上,“你可知,李维安昨夜在家中后院,亲手烧毁了一封来历不明的密信?”

  沈流苏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意外:“臣知晓。所以,他今日一定会收到一本新的。”

  烧毁的,是命令。而她送去的,是解答,也是新的枷锁。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光火石在激烈碰撞。

  萧玦凝视着她那双看似柔弱、却藏着无尽深渊的眼睛,良久,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这个女人,总是在他的掌控之外,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走着最危险的钢丝。

  最终,他猛地拂袖转身,背对着她,声音压抑而低沉:“朕不想看到香衡院变成第二个东宫。”

  他迈步向殿外走去,却在即将跨出门槛时,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对身边的禁军统领低声下令:

  “传令下去,禁军轮值图即刻更改。今夜,东宫西侧哨岗,提前半个时辰换防。”

  声音极轻,却如惊雷,清晰地落入沈流苏耳中。

  她微微躬身,直至那明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直起身来,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微光。

  子时,香衡院暗哨传来回报:李府后门,一名仆役打扮的男子,提着一只沉重的檀木匣子,行色匆匆地拐入暗巷,径直向东宫角门而去。

  “动手。”沈流苏只说了两个字。

  早已待命的冯承恩,立刻带着两名最信得过的工匠,换上役夫的衣服,借口检修香集坊通往宫城的输水管道,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东宫外围的地下水道。

  潮湿、腥臭的黑暗中,他们手持沈流苏亲手绘制的地下管网图,精准地避开了一处处巡逻路线的交汇点。

  最终,在距离东宫香库不足十丈的一口通风井下,停住了脚步。

  冯承恩取出一根三丈长的中空楠竹,竹节被一一打通,一端被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井口,紧紧贴在香库的地基石上。

  他将另一端贴在耳边,屏住了呼吸。

  这便是古籍中记载的“听音竹管”,利用竹节的共鸣,能将地面的微弱声波清晰地传导至地下。

  起初,只有风声。

  但很快,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如鬼魅般顺着竹管钻入他的耳朵。

  “……都换好了?”

  “放心,第三批‘宁神散’已经全部混入熏料,手法和之前一样,太医院那帮废物绝对查不出来。七日之内,必见奇效……”

  声音戛然而止。

  冯承恩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迅速带人撤离。

  一炷香后,消息传回香衡院密室。

  沈流苏端坐于那幅巨大的《天下香脉图》前,手中握着一支朱砂笔。

  她听完冯承恩的回报,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提笔,在那张错综复杂的蛛网之上,画下了最后几笔。

  一条红线,从“东宫香库”,连接到“李维安府”。

  另一条,从“李府”,连接到城中最大的香料铺“瑞和堂”。

  再一条,从“瑞和堂”,蜿蜒指向了“太医署旧档房”。

  最后,所有的红线,如百川归海,最终交汇于一处——宫中早已废弃、位于地底深处的“慎刑司地窖”。

  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象征着无尽黑暗与酷刑的地方。

  沈流苏缓缓放下笔,从怀中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那是十年前,父亲被夺职抄家时,唯一被允许带出沈府的东西。

  她将这枚冰冷的钥匙,轻轻地压在地图上“慎刑司地窖”那四个字上。

  严丝合缝。

  “原来……在这里。”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悲。

  窗外,那象征着香衡院权威的莲形香云,在她的意念下,再度升起。

  而这一次,袅袅的烟迹不再是凝聚成一把刀,而是在夜空中缓缓分裂,化为三股,如三支无形的令箭,分别指向了东宫、太常寺、以及御药房的方向。

  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在黑暗中摸索的复仇者。

  “你们想让我乱,”她看着图上那张吞噬了无数无辜者的大网,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可我……终于看清了整个棋盘。”

  话音落下的瞬间,桌上的烛火猛地爆出一声清脆的“噼啪”声,火光冲天一闪,亮如白昼,又迅速恢复原状,仿佛在为她的话语做出某种神秘的回应。

  黑暗中的窃窃私语,是为棋子准备的陷阱。

  而要将死一个自以为是的王,则需要一个足以容纳天地的舞台,和一场昭告天下的盛大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