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种子-《蜀汉:从刘备脚臭开始》

  军侯的担子压在肩头,远比重铠更沉。

  名册摊开在粗木案上,墨迹模糊。

  陈到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王五、赵七、李瘸子……

  百人之数,实存七十三!

  战损、逃亡、病弱,冰冷的数字诉说着乱世的残酷。

  兵器更是五花八门,豁口的刀,秃头的矛,还有削尖的硬木充数。

  甲胄?大多是破烂皮甲缀着几块铁片。

  “军侯,伤号都报上来了,五个重的,医匠说…是生是死,得看命。”

  李狗儿声音低沉,递过一张粗麻布写的单子,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些符号。

  陈到接过,指尖冰凉。

  非战斗减员,触目惊心。

  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

  “知道了。按昨日赵将军允的,先做两件事:一,把营区划出片地,挖深坑,所有秽物集中埋了,不许乱倒!

  二,传令下去,每人每日,至少用清水擦洗头脸手足!尤其脚!违令者,罚没当日口粮!”

  命令下达,底下响起嗡嗡议论。

  有人嘟囔“穷讲究”,被陈到冷冷一眼扫过去,立刻噤声。

  牛二被打了十军棍,龇牙咧嘴地趴在草铺上,看向陈到的眼神复杂,敬畏里掺着恨,却不敢再炸刺。

  几个老卒看着陈到指挥人挖坑、提水,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巡视营区时,陈到的目光总不自觉飘向中军。

  那里是刘备的核心区域。

  拱卫的甲士,明显不同。

  衣甲虽旧,却相对齐整,眼神更锐利,站姿如松,透着一股子沉甸甸的杀气。

  不像自己手下那些兵油子,眼神飘忽。

  他们沉默地拱卫着那顶最大的营帐,像磐石,又像随时会扑出的猛兽。

  白毦兵!

  陈到心头滚烫。

  史书上寥寥数语,“名位亚于赵云”,“统白毦精兵,以忠勇称”!

  这就是他未来要执掌的利刃!

  刘备的贴身屏障,蜀汉最神秘强悍的亲军!

  可眼下……

  看着那些沉默的卫士,装备依旧寒酸,人数也远未成型。

  这还只是雏形,离那支名震天下的精锐,差得太远。

  “得提前准备……”

  陈到眯起眼,脑中飞速盘算。

  “赵云是现成的教官模板,治军、武艺、忠诚,都是顶尖。可白毦兵的核心是什么?”

  他回忆着零星的史料和演义描述。

  “选拔严苛?死忠?山地作战?特种作战?”

  现代特种部队的概念涌入脑海。

  “对!就是精锐中的精锐!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护卫、突袭、斩首、断后、刺探……”

  想法是好的,现实很骨感。

  刘备现在兵不过数千,将不过关张赵,穷得叮当响。

  养一支烧钱的特种部队?

  天方夜谭!

  “种子……得先种下种子。”

  陈到暗忖,

  “就从我手下这七十三个歪瓜裂枣开始!按赵云的标准练!卫生条例是第一步,强健体魄、令行禁止是基础。

  练队列,练体能,练简单的合击……

  哪怕只练出十个像样的兵,也是未来的骨干!装备……以后抢曹操的!”

  陈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正琢磨着,一声炸雷般的吼叫差点把他魂惊飞:

  “哈!这不是那个……那个陈小雀儿吗?!”

  陈到头皮一麻,转身。

  好一座黑铁塔!

  张飞豹眼圆睁,络腮胡子根根戟张,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浑身酒气冲天,像刚从酒缸里捞出来。

  蒲扇般的大手拎着个快见底的酒坛子,晃晃悠悠走过来,地面都仿佛在颤。

  “咋样?小雀儿!昨日没被大哥的脚熏趴下吧?哈哈哈!”

  张飞声震四野,唾沫星子喷了陈到一脸,那浓郁的酒气混合着他本身的汗味,形成另一种极具杀伤性的气味冲击波。

  陈到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躬身行礼:“末将陈到,见过张将军。”

  姿态放得极低。

  “免了免了!”

  张飞大手一挥,差点拍到陈到脸上。

  “来来来!陪俺老张喝两碗!庆贺庆贺!今日那曹军鸟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痛快!”

  说着就把那油腻腻的酒坛子往陈到嘴边硬塞,浓烈的劣酒气味直冲鼻腔。

  周围士兵噤若寒蝉,牛二在草铺上缩了缩脖子。

  陈到心中警铃大作!

  跟张飞拼酒?找死!

  原主那点酒量,加上自己这现代胃,三碗下去就得躺尸!

  更别提这劣酒,喝下去怕是要直接穿回去!

  他急中生智,身体微微后仰避开酒坛,脸上挤出痛苦又惭愧的表情。

  “将军海量!末将……末将实在惶恐!昨日……昨日初投主公,蒙主公厚爱赐酒,不胜酒力,至今……呃……腹中仍如翻江倒海,恐污了将军兴致!

  且……且赵将军刚分派了整顿营务之责,刻不容缓,末将不敢怠慢!”

  他捂着肚子,眉头紧锁,一副强忍呕吐的模样,还巧妙地把赵云抬了出来。

  “嗯?”

  张飞醉眼一瞪,铜铃般的眼睛扫过陈到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刚挖好的粪坑和提着水桶的士兵,撇了撇嘴。

  “啧!扫兴!跟子龙那小子一样,没劲!”

  他收回酒坛,咕咚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胡子往下淌。

  “整顿营务?挖坑倒屎?娘们唧唧的!当兵的就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上阵砍他娘的!”

  张飞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将军神勇,末将钦佩万分!”

  陈到赶紧顺毛捋。

  “待末将……呃……身子好些,营务稍定,定当向将军讨教酒中豪情!”

  先把命保住再说。

  “哼!这还差不多!”

  张飞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摇摇晃晃地拍了拍陈到的肩膀。

  “好好干!别学那酸儒!有股子机灵劲儿!下次再推脱,俺老张把你扔酒缸里泡着!哈哈哈!”

  狂笑着,拎着酒坛子,像一阵黑旋风似的刮走了,留下一地酒气和士兵们心有余悸的眼神。

  陈到长长吁了口气,后背都湿了一层冷汗。

  跟这位爷打交道,简直比上阵还累!

  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肩膀,看着张飞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勇则勇矣,这暴烈性子……

  史书上那结局…

  陈到心中一凛,救关羽,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救张飞!

  定了定神,转向自己那群被张飞吓得够呛的兵,脸色一沉。

  “看什么看!继续干活!今日挖坑、提水、清洗,必须完成!李狗儿!盯着!少一桶水,我拿你是问!”

  “诺!”

  李狗儿一个激灵,连忙吆喝起来。

  陈到走到新挖的粪坑边,看着士兵们捏着鼻子往里倒秽物。

  空气里弥漫着更复杂的气味。

  蹲下身,抓了一把坑边相对干净的泥土,在手里搓了搓。

  粗糙,冰凉。

  白毦兵的种子,就从这最肮脏的土壤里开始吧。

  陈到需要人手,需要时间,更需要……

  在刘备心中,在赵云眼中,证明自己的价值,一点点撬动那微小的、却至关重要的位置。

  远处,中军营帐前,沉默的亲卫依旧如磐石般挺立。

  陈到的目光扫过他们朴素的衣甲,最终落在自己沾满泥土的手上。

  路,还长得很。

  下一步,得让这“卫生条例”,真的显出点“利”来。

  想起昨日战场上那些因伤口感染而哀嚎的士兵。

  或许……可以从伤兵营入手!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朝着后营医匠所在的、气味更难闻的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