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挑衅-《蜀汉:从刘备脚臭开始》

  年轻士兵,自称李狗儿。

  引着陈到穿过一片狼藉的营地。

  空气里那股子汗酸、血腥、泥土和马粪的气息,比刘备帐内“浓缩精华”稍显稀释,却依旧浓烈得令人皱眉。

  简陋的营帐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大多是用树枝、破布和茅草勉强搭成。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席地而坐,有的默默擦拭兵器,有的在粗鲁地咒骂着撕扯发硬的干粮,有的则对着同伴身上新添的伤口龇牙咧嘴,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脏布条胡乱包扎。

  呻吟声、抱怨声、催促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汉末的军营?

  陈到心中微沉。

  与他想象中旌旗招展、阵列森严的景象相去甚远,更像一个大型的、充满汗臭和戾气的难民营。

  现代军队里最基础的营区规划、卫生条例、后勤保障在这里完全是天方夜谭。

  生存,是唯一也是最高的法则。

  “军侯,这边!”

  李狗儿在一处相对靠营寨边缘、地势稍高的地方停下。

  这里散落着十几个同样简陋的营帐,围着一小片清理出来的空地,空地上挖了一个简陋的土灶,几口破锅歪倒着。

  几十名士兵或坐或躺,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眼神里混杂着麻木、疲惫。

  他们身上的皮甲或布甲破损严重,武器也五花八门,环首刀、锈迹斑斑的长矛,甚至还有削尖的木棍。

  这就是陈到手下的那一曲百人?

  陈到扫了一眼,感觉人数似乎不足百,看来刚才的战斗也有折损。

  “诸位兄弟!”

  李狗儿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

  “这位便是新任的陈军侯!奉赵将军令,统领咱们这一曲!”

  话音落下,空地上一片短暂的寂静。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陈到身上。

  那目光谈不上敬畏,更多是审视、怀疑,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漠然和不屑。

  陈到太“新”了。

  相对而言,崭新的衣甲,虽然沾了尘土血污,但明显是昨日刚发的;

  年轻的面孔,尽管刻意绷着,也难掩那份与这残酷环境格格不入的青涩;

  他身上没有那种老兵油子特有的、被血与火浸透的彪悍和痞气。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哟,新来的军侯?看着细皮嫩肉的,像是哪家公子哥儿下来混资历的吧?咱这曲命苦,可经不起折腾咯。”

  说话的是个歪靠在土灶边的汉子,约莫三十多岁,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划到下巴,敞开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几道陈年伤疤。

  他手里把玩着一柄缺口不少的短刀,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身边几个同样看起来不太服管的兵痞发出几声附和意味的嗤笑。

  李狗儿脸色一白,有些紧张地看向陈到。

  陈到心下了然,这是下马威,老兵油子对新任长官的标准试探流程。

  在等级森严又朝不保夕的乱世军营里,软弱就意味着被欺压,甚至被抛弃。

  陈到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刀疤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姓名?职衔?”

  陈到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直接切入正题。

  刀疤脸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嫩雏儿”如此直接。

  撇了撇嘴,带着点戏谑。

  “牛二!伍长!咋?军侯大人要请俺喝酒?”

  “牛伍长。”

  陈到点点头,确认一下名字,然后目光扫过他手中那柄缺口短刀,以及他坐姿不正露出的腰间破绽。

  “身为伍长,兵器不整,甲胄不齐,坐无坐相,营前喧哗,轻慢上官。依军律,该当何罪?”

  牛二脸上的戏谑僵住了,随即化为怒意。

  “你……”

  霍地站起身,短刀指向陈到,唾沫星子横飞。

  “放你娘的屁!老子跟着刘使君刀山火海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呢!敢跟老子讲军律?信不信老子……”

  他的话没能说完。

  就在牛二起身、重心前移、手臂抬起指向陈到的瞬间,陈到动了!

  动作快得几乎超出所有人反应!

  他没有拔刀,而是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前冲,同时侧身!

  原主身体的战斗本能被瞬间激发,结合陈到脑中现代格斗强调的“时机”与“距离”控制。

  避开对方刀锋所指的正面,瞬间切入牛二身侧的死角!

  牛二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大力从侧面撞来,脚下顿时不稳。

  他惊怒交加,本能地挥刀横扫,却扫了个空!

  陈到早已预判了他的动作,在撞入其怀中的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牛二持刀手腕的脉门!

  现代擒拿中针对手腕关节的锁技瞬间发动!

  “呃啊!”

  牛二只觉手腕一阵剧痛酸麻,短刀“当啷”一声脱手落地。

  陈到动作毫不停滞,右臂顺势一个迅猛的肘击,狠狠撞在牛二因剧痛而门户大开的肋下!

  “噗!”一声闷响。

  牛二双眼暴突,剧痛让他瞬间弓起了腰,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脸涨成了猪肝色。

  陈到得势不饶人,扣住手腕的左手猛地向后一拧,同时脚下顺势一个扫踢,精准地勾在牛二失去重心的脚踝上!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尘土飞扬。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刀疤脸牛二,像一个沉重的破麻袋,被干净利落地摔了个四仰八叉,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牛二蜷缩着,捂着剧痛的肋下和手腕,像鱼一样徒劳地张嘴喘息,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剩下痛苦的嗬嗬声。

  整个空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士兵,包括李狗儿,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从牛二起身挑衅,到被摔倒在地失去反抗能力,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不过呼吸之间!

  这个新来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军侯,出手竟如此狠辣迅猛!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简洁、高效、近乎冷酷的打击与关节技!

  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和精准的控制力,让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兵都感到一股寒意。

  陈到站在原地,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他刚才用的是现代格斗中融合了关节技和摔法的近身短打,结合了原主身体的爆发力和战场本能。

  效果显着,但消耗也不小。

  缓缓俯身,捡起地上牛二掉落的短刀,随意地掂量了一下,目光扫过地上痛苦扭动的牛二,又缓缓扫过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士兵。

  “军中,首重令行禁止。”

  陈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不管你们以前跟过谁,打过多少仗。现在,我是你们的军侯。我的规矩很简单:听令,尽责,互助。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像他这样,”

  陈到用刀尖点了点地上的牛二。

  “轻慢上官,扰乱军心,按律当鞭二十,降为士卒。”

  他看着那些士兵眼中升起的敬畏和一丝恐惧,语气稍缓。

  “念其初犯,且方才一战,尔等亦有苦劳。杖责十下,暂留伍长职,以观后效。再有下次,两罪并罚,决不轻饶!”

  地上的牛二闻言,挣扎着想抬头,眼神复杂,有痛苦,有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服后的惊惧和一丝认命。

  周围的士兵更是大气不敢出。

  “李狗儿!”陈到点名。

  “在…在!”

  李狗儿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带两人,扶牛伍长下去,肋下伤处不可大意,找医匠看看。杖责…晚些时候执行。”

  陈到吩咐道,算是给了牛二一点缓冲的余地,也显示了自己并非一味苛酷。

  “诺!”

  李狗儿连忙应下,招呼了两个看起来还算老实的士兵,把呻吟的牛二搀扶起来。

  陈到不再看他们,目光扫过剩下的士兵,声音沉稳下来。

  “现在,各自归位,整理营帐,擦拭兵刃,检查伤处。一刻钟后,此地集合,清点人数,核查名册!

  凡有伤重者,报于我,不得隐瞒!凡有兵器甲胄缺损严重者,报于我!凡有私藏缴获、匿而不报者…军法从事!”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士兵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

  “诺!”

  纷纷行动起来,虽然依旧沉默,但动作明显麻利了许多,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散漫和漠然,多了几分服从和…

  一丝丝被强制唤醒的纪律性。

  陈到这才走到空地中央,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下。

  微微闭目,平复着呼吸和心跳。

  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不仅是体力,更是精神的高度紧张。

  他需要快速适应这种高压环境,适应这种需要随时用力量来扞卫权威的规则。

  他揉了揉刚才擒拿牛二时用力过猛、有些发酸的手腕,心中暗忖。

  “现代格斗技巧在战场混战中效果有限,但用来震慑和解决这种近身冲突,效果拔群。

  以后得想办法把原主的战场杀伐技艺和现代的近身格斗、体能训练结合起来。”

  就在他思索间,一道气息自身后靠近。

  陈到心中一动,立刻起身,转身,抱拳行礼。

  “赵将军!”

  赵云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那双清澈锐利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陈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陈到能感觉到,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

  “处理得不错。”

  赵云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是褒是贬。

  “军侯之责,首在立威,次在安众。威不立,则令不行;众不安,则力不聚。”

  陈到心中微凛,知道刚才的一切都落在了赵云眼中。

  他恭敬道:“将军教诲,末将谨记。一时情急,手段或有失当,请将军责罚。”

  他主动提及“失当”,既是试探赵云的态度,也是表明自己并非一味蛮横。

  赵云的目光扫过地上尚未完全散去的尘土痕迹,又看了看那些正在默默整备、气氛明显不同之前的士兵,最后落在陈到那张虽然年轻、却已透出几分沉稳和决断的脸上。

  “当断则断,未为失当。”

  赵云缓缓道。

  “牛二其人,素有勇力,然性桀骜,屡犯营规。

  前军侯或因其悍勇而纵容,或因其跋扈而束手。

  你能雷霆立威,又未过伤其根本,留有余地,分寸尚可。”

  他话锋一转,

  “然则,军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立威易,聚心难。今日之后,你待如何?”

  这是在考校了。

  陈到心念电转,结合刚才的观察和对历史的了解,谨慎答道。

  “回将军,末将以为,聚心之要,在于‘信’与‘利’。令出必行,赏罚分明,是谓‘信’;让士卒知为何而战,护其性命,恤其劳苦,分其忧患,是谓‘利’。

  具体而言,其一,当尽快核查部曲实情,伤者得治,缺者补足,使士卒知上官关切其存亡;

  其二,严明军纪,公正不阿,使士卒知赏罚有度,无有偏私;

  其三,操练不辍,令行禁止,使士卒知战阵之法,存身之道,心有底气;

  其四,身先士卒,同甘共苦,使士卒知上官非高高在上,实乃同袍手足。”

  赵云静静地听着,眼神里那丝微弱的波澜似乎清晰了一点。

  陈到的回答,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既抓住了军心的关键,又提出了具体的、可操作的措施,远超一个初任军侯、甚至许多老行伍的见识。

  “同甘共苦?”

  赵云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地掠过远处那些散发着异味、脏乱不堪的营帐,以及士兵们褴褛的衣衫和手中的粗粝食物。

  陈到心中一突,立刻明白了赵云所指。

  他想起刘备那令人窒息的脚臭,想起这营地里无处不在的污秽和潜在的疫病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试探性地提出那个萦绕心头的“生存计划”第一步。

  “将军明鉴。”

  陈到抱拳,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谨慎。

  “末将初至,观营中将士,勇则勇矣,然…然卫生之状,实堪忧虑。

  污秽积聚,恐生疫疠;足疾蔓延,亦损战力。

  此非小节,实乃关乎士卒性命、军旅元气之大事!末将斗胆,可否请将军示下,稍作整饬?

  例如,划定区域,集中处理秽物;

  掘深坑掩埋,或引水冲刷;

  严令士卒勤洗濯,尤其…尤其手足;

  若有条件,寻些艾草、菖蒲等物焚烧驱虫,或煮水洗涤伤处!

  此举虽费些工夫,或可稍减病患,提振精神。”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脚臭”这个敏感词,用“卫生”、“足疾”、“手足濯洗”等词代替。

  赵云的目光在陈到脸上停留了数息。

  他没想到陈到在立威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安众”之策,竟是如此…“琐碎”却又直指要害的问题。

  营中疫病、非战减员,一直是主将心中的隐痛。

  这陈到,心思之细,观察之微,远超常人。

  尤其那句“关乎士卒性命、军旅元气”,更是说到了点子上。

  “可。”

  赵云言简意赅,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此事由你负责,在尔部试行。所需人手、物料,报于营司马支应。若有效,可呈报主公,推及全营。”

  他给予了陈到极大的信任和自主权。

  “谢将军信任!末将定当尽力!”

  陈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同时涌起一股干劲。

  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不仅能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更能积累声望!

  赵云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下,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陈到心上:

  “方才初阵,手刃敌兵,可惧?”

  陈到浑身一僵。

  那种刀锋入肉的黏腻触感,敌人临死前惊愕痛苦的眼神,瞬间涌入脑海,胃部又是一阵翻搅。

  陈到强压下不适,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惧。惧其死状之惨,惧己心之颤。然…身处其境,非生即死。惧…无用。唯握紧刀,向前。”

  他没有掩饰恐惧,却也坦露了在恐惧中求生的决绝。

  赵云的身影顿在原地,片刻后,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似叹息,又似认可。

  “心稳,手就稳。惧而不乱,方为真勇。好生熟悉营务。”

  说完,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陈到站在原地,望着赵云远去的背影,回味着那句“惧而不乱,方为真勇”。

  这句评价,比任何直接的褒奖都更让他感到一丝沉重和…被理解的触动。

  这位常山赵子龙,果然名不虚传。

  他转过身,看向自己正在忙碌整备的士兵。

  牛二被搀走了,剩下的士兵在陈到目光扫来时,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板,动作也更加麻利。

  空气中弥漫的汗臭和血腥味依旧浓烈,营地的脏乱也非一日可改。

  但陈到知道,自己在这汉末军营的第一步,算是扎下了一个不算稳固,却至少清晰的脚印。

  他深吸一口气,那味道依旧难闻,却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集合!”

  陈到的声音响起,带着军侯应有的沉稳和力度。

  “清点人数!核查名册!报备伤损!动作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