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风骨立谏 星火燎原-《喋血江山:从边陲狼烟到九五之尊》

  定鼎十四年的盛夏,靖朝这台庞大的战争与开拓机器高速运转,金属的碰撞、海浪的咆哮与朝堂的争辩交织成一曲激昂而沉重的乐章。繁荣与危机,如同光与影,相伴相生。

  就在“犁庭”策紧锣密鼓推行,朝野上下弥漫着乐观与亢奋情绪之时,一位久已不问政事、却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前内阁首辅杨廷鹤,竟身着麻衣,手持谏杖,于黎明时分跪倒在了宫门之外!

  “陛下!老臣今日以命相谏!”杨老声音嘶哑却穿透宫墙,“开海拓疆,虽利在眼前,然穷兵黩武,耗尽民力,此乃亡国之兆啊!东南水师日费千金,北疆增兵耗粮无算,旧港移民十去其三!民间税赋虽未明增,然徭役加重,物价腾贵,百姓苦不堪言!陛下岂不闻‘国虽大,好战必亡’?!”

  他痛心疾首,历数开拓政策带来的隐忧:水师军费对国库的挤压,北疆军备对民夫的征发,海外拓殖对劳动力的抽离,以及日益明显的“重商轻农”倾向。

  “更何况,皇子争锋,朝臣结党,皆因这‘开拓’二字而起!长此以往,国本动摇,祸起萧墙之日不远矣!恳请陛下暂缓兵戈,与民休息,肃清朝纲,此乃江山社稷之福!”

  老臣泣血叩首,额间见红。宫门前一片寂静,唯有晨风卷动着他的麻衣。这一幕,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不少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官员心上。皇长子楚琰闻讯,立刻出宫,亲自搀扶劝慰,其态度恭敬,引得守旧派暗自点头。而皇次子楚琙则面色凝重,在府中与人议论,认为此老“迂腐不堪,不识大势”。

  楚骁在宫内沉默良久,最终下旨:“杨老爱卿,忠直可嘉,朕心知之。然国之方略,非一时一地之见。着太医院好生照料,送老卿家回府静养。” 未采纳其谏,亦未加罪,但这场风波无疑在朝堂投下了一颗巨石。

  与朝堂的激烈争辩相比,旧港迎来了首个实质性的丰收。第一批种植的甘蔗成功榨汁,经过熬煮、结晶,产出了洁白的砂糖。虽然产量不大,工艺也显粗糙,但那雪白的糖霜,在阳光下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成了!我们自己的糖!”宣慰使捧着第一罐土糖,激动不已。他立刻下令扩大蔗田,修建更完善的糖寮,并组织船队,将这批珍贵的“旧港糖”运往广州试售。同时,他也严格遵循林太医的防疫措施,确保拓殖点在健康的基础上稳步扩张。

  港口的炮台已完全竣工,数门重炮虎视眈眈地扼守着航道。学堂里的孩子已能背诵整篇《论语》,朗朗书声与糖寮的号子、港口的帆影交织,一个集军事、农业、贸易、文教于一体的海外基地,已初具雏形。这罐白糖,不仅是经济作物,更是帝国在南洋站稳脚跟的象征。

  福州船厂,代号“破浪”的蒸汽明轮试验船工程,遇到了第一个重大挑战。原始的“龙吟贰型”蒸汽机体积庞大,重量惊人,如何将其安稳地安装上船,并确保船体结构不被破坏,成了难题。

  船厂大匠与格物院博士发生了激烈争论。大匠坚持必须加强龙骨和肋骨,但这会显着增加船体自重,影响航速。博士则希望尽可能减少结构改动,担心影响蒸汽机的输出效率。

  双方争执不下,工程进度一度停滞。最终,由吴昶拍板,采取了一个折中而冒险的方案:设计一个坚固的铸铁底座,将蒸汽机牢牢固定其上,再将此底座与船体龙骨进行关键点的强化连接,而非全面加固船体。

  “先解决有无,再求完善!”吴昶力排众议,“此船意义,在于验证动力,而非追求完美战力!”

  巨大的铸铁底座被吊装进切割开的船体中部,工匠们喊着号子,开始进行精细的安装与加固。“破浪”号的钢铁骨架,在汗水和争论中,一点点成型。

  镇北城,麴义派出的“猎狐小队”终于传回关键情报。他们成功潜入哥萨克在勒拿河上游的主要越冬营地“雅库茨克”附近,不仅摸清了其兵力部署,约三百人,拥有少量火炮、防御工事结构,更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沙俄并非只有这一股力量,来自西面的第二批哥萨克探险队,正携带更多火器和给养,沿着叶尼塞河东进,意图与雅库茨克汇合!

  与此同时,靖朝方面的“釜底抽薪”策略见效,一个原本摇摆的布里亚特部落首领,在收到靖朝厚赏后,毅然决然地带队袭击了一支沙俄运输队,缴获了一批毛皮和火药。

  捷报与警示同时摆在麴义面前。他意识到,小规模的摩擦即将升级,沙俄东扩的意志坚决,绝不会因局部受挫而放弃。他一边为立功部落请赏,一边再次八百里加急上奏:“罗刹增兵在即,北海恐有大战。臣请增调火炮及熟练炮手,并授权在必要时,可越境击其前锋,挫其锐气!”

  北疆的平静,彻底被打破,一场围绕贝加尔湖区域控制权的较量,已不可避免。

  楚骁同时处理着四方的奏报:杨廷鹤的死谏、旧港的喜讯、“破浪”号的难题、北疆的告急。

  他首先批复麴义:“准卿所请,火炮炮手即日拨付。授权卿临机决断,可越境百里,打击来犯之敌,然需把握分寸,勿堕其诱敌深入之计。”

  对于“破浪”号,他只有一句话:“勿惧争议,大胆去试。”

  对于旧港,他嘉勉之余,提醒宣慰使:“稳扎稳打,勿贪速效。”

  最后,他看向杨廷鹤的谏言副本,沉默许久。他深知老臣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开拓的代价确实巨大。但他更相信,停滞不前的代价,在未来将是毁灭性的。

  “拟旨,”他对秉笔太监道,“今岁秋税,东南遭水师征调影响之州县,酌减一成。北疆军屯,加倍赏赐。令内阁议定《海外拓殖抚恤条例》,对殁于王事者家属,从优抚恤。”

  他选择了继续前行,但也开始着手修补高速行驶带来的裂痕,安抚因此疲惫的民生。帝国的巨轮,在风浪与暗礁中,调整着姿态,坚定地驶向那未知而充满希望的远方。星火已呈燎原之势,而掌舵者,必须同时看清脚下的暗流与远方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