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没有声音，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凝固了。
赵主任僵硬地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真皮座椅上，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却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啸。
他从未觉得这间办公室如此空旷，也从未觉得窗外那片朗朗晴空如此阴冷。
阳光落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将那几张黑白照片映照得愈发刺眼，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蚂蚁，正沿着他的视神经，钻进他的大脑深处，啃噬着他赖以为生的理智。
这不是陷阱。
陷阱尚有挣扎的余地，尚存一丝侥幸的可能。
这是一个判决。
一份由某个藏在暗处的、看不见的法官，早已写好了结局的判决书。
而他，赵立德，就是那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罪人，连上诉的资格都被剥夺。
他猛地抓起电话，那台红色的、曾让他感到无比荣耀的专线电话，此刻却重若千钧。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在林晚晚的屠刀真正落下之前，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电话接通了。
林晚晚那慵懒中带着一丝甜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是一根淬了毒的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耳膜。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赵主任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平稳：“大小姐……一切顺利。刘建军很安分，账本也已经妥善保管。”
他不敢提照片的事，一个字也不敢提。
那无异于直接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一个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就被人将致命的把柄塞进了怀里的废物。
“只是……”
他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像一个在雷区里探路的工兵，“我只是觉得，刘建军这个案子，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那个匿名的举报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我担心……这里面会不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变数？”
他将自己的恐惧，巧妙地伪装成了一种对工作的审慎。
然而，电话那头的林晚晚，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可怕。
它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将赵主任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苗彻底浇灭。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血液在血管中冰冷流淌的声音。
过了许久，林晚晚才重新开口，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却让赵主任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赵主任，你是个聪明人。”
她说，“聪明人，就该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而不是去想那些不该想的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我明白！”
赵主任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冷汗已经将他的后背彻底浸透。
“那就好。”
林晚晚轻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赵主任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脸上血色尽褪。
他明白了。
林晚晚那句“做好分内事”，根本不是安抚，而是一个最后的警告。
她的潜台词是：你只要还是我的狗，就管好自己的嘴，闭上自己的眼睛，哪怕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可现在，天，是真的要塌了。
而且，第一个被砸死的，就是他赵立德！
林晚晚已经不再信任他。
那份被送来的照片，就像一根看不见的、最恶毒的楔子，精准地钉入了他和林晚晚之间那脆弱的、纯粹由利益维系的链条上。
一道裂痕，已然产生。
国贸顶层的会所里，林晚晚缓缓将电话放回原处。
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霾。
那双美丽的凤眼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如同即将捕食的毒蛇。
赵立德的反常，证实了她心中最坏的猜测。
她原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头被逼到绝路的、会胡乱咬人的疯狗。
所以她用最直接、最蛮横的手段，一棍子就将那条狗打翻在地，关进了笼子。
她以为，只要捂住狗的嘴，拿走它嘴里的骨头，危机便自然解除。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根本不是狗，而是一个冷静到可怕的猎人。
这个猎人非但没有被她的雷霆手段吓退，反而将计就计，借着她挥出的棍子，完成了一次更致命的布局。
他不仅复制了那根骨头，还将其中一份，堂而皇之地送到了自己麾下那条最忠诚的、负责看守笼子的狗面前。
这是一步绝妙的离间计。
它阳谋般地摆在台面上，逼得你不得不去猜忌。
赵立德看到照片，必然恐慌；他一恐慌，就必然会露出马脚；他一露出马脚，自己就必然会怀疑他。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从赵立德收到照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林晚晚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如积木般堆砌的城市。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张笼罩全城、无所不能的权力之网，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而那个未知的对手，正透过那个口子，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混杂着愤怒与兴奋的战栗。
她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与优雅，只是那平静之下，暗藏着刺骨的杀机，“我们的赵主任，最近工作太辛苦，精神有些紧张。你派两个信得过的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他的安全。记住，是任何意义上的安全。”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明白。”
挂断电话，林晚晚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
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既然棋子已经失控，甚至可能被敌人策反，那么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在它造成更大的麻烦之前，将它从棋盘上，彻底地抹掉。
与此同时，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足以撼动棋盘的力量，正悄然汇聚。
市纪委大楼内，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主持会议的，是一位神情严肃、两鬓斑白的老人。
他的面前，只放着一份刚刚由专人送达的实名举报信，举报人那一栏，赫然签着“楚云山”三个字。
在座的，都是纪律系统的核心成员。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早已退役的名字，如今在系统内究竟意味着何等分量。
那是二十年前，用鲜血与功勋铸就的丰碑，他的信誉，无可置疑。
“情况就是这样。”
主持人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声音铿锵有力，“楚老亲自署名，举报市局督察处主任赵立德涉黑、枉法。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成立联合调查组，由我亲自带队，对赵立德进行秘密调查。在掌握确凿证据前，行动必须绝对保密！”
而在那栋不起眼的灰色小楼里，《内参》总编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总编将那几张照片放在放大镜下，一字一句地反复比对，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震惊，逐渐变为一种混杂着凝重与狂喜的复杂表情。
“老K，你这次，是捅破天了。”
他放下放大镜，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
被称为老K的男人，紧张地搓着手：“总编，这东西……能动吗？”
“能动吗？”
总编冷笑一声，将烟头狠狠摁进烟灰缸，“这不是我们想不想动的问题，是这东西自己长了腿，会逼着我们动！账本上牵涉的那些企业，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京城金融界的巨头。这背后是一张何等庞大的黑金网络，你想过没有？”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最后猛地停下。
“立刻成立一个特别报道组，从今天起，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顺着这张账本上的线索，给我往下挖！我要知道，每一笔黑钱的来源，和它最终的去向。记住，我们需要的是证据链，是能把这张网彻底撕开的、最坚固的证据链！”
命令下达，两台庞大的国家机器，因为那几份薄薄的照片，开始悄无声息地高速运转起来。
一张针对赵立德的天罗地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收紧。
而此刻的赵立德，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只是在巨大的恐慌中，如同一头困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煎熬。
直到下午三点，他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
一个陌生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是赵立德主任吗？我们是市纪委联合调查组。有些情况，需要请您过来协助调查。车，已经在楼下等您了。”
赵主任僵硬地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真皮座椅上，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却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啸。
他从未觉得这间办公室如此空旷，也从未觉得窗外那片朗朗晴空如此阴冷。
阳光落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将那几张黑白照片映照得愈发刺眼，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蚂蚁，正沿着他的视神经，钻进他的大脑深处，啃噬着他赖以为生的理智。
这不是陷阱。
陷阱尚有挣扎的余地，尚存一丝侥幸的可能。
这是一个判决。
一份由某个藏在暗处的、看不见的法官，早已写好了结局的判决书。
而他，赵立德，就是那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罪人，连上诉的资格都被剥夺。
他猛地抓起电话，那台红色的、曾让他感到无比荣耀的专线电话，此刻却重若千钧。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在林晚晚的屠刀真正落下之前，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电话接通了。
林晚晚那慵懒中带着一丝甜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是一根淬了毒的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耳膜。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赵主任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平稳：“大小姐……一切顺利。刘建军很安分，账本也已经妥善保管。”
他不敢提照片的事，一个字也不敢提。
那无异于直接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一个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就被人将致命的把柄塞进了怀里的废物。
“只是……”
他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像一个在雷区里探路的工兵，“我只是觉得，刘建军这个案子，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那个匿名的举报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我担心……这里面会不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变数？”
他将自己的恐惧，巧妙地伪装成了一种对工作的审慎。
然而，电话那头的林晚晚，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可怕。
它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将赵主任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苗彻底浇灭。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血液在血管中冰冷流淌的声音。
过了许久，林晚晚才重新开口，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却让赵主任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赵主任，你是个聪明人。”
她说，“聪明人，就该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而不是去想那些不该想的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我明白！”
赵主任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冷汗已经将他的后背彻底浸透。
“那就好。”
林晚晚轻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赵主任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脸上血色尽褪。
他明白了。
林晚晚那句“做好分内事”，根本不是安抚，而是一个最后的警告。
她的潜台词是：你只要还是我的狗，就管好自己的嘴，闭上自己的眼睛，哪怕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可现在，天，是真的要塌了。
而且，第一个被砸死的，就是他赵立德！
林晚晚已经不再信任他。
那份被送来的照片，就像一根看不见的、最恶毒的楔子，精准地钉入了他和林晚晚之间那脆弱的、纯粹由利益维系的链条上。
一道裂痕，已然产生。
国贸顶层的会所里，林晚晚缓缓将电话放回原处。
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霾。
那双美丽的凤眼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如同即将捕食的毒蛇。
赵立德的反常，证实了她心中最坏的猜测。
她原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头被逼到绝路的、会胡乱咬人的疯狗。
所以她用最直接、最蛮横的手段，一棍子就将那条狗打翻在地，关进了笼子。
她以为，只要捂住狗的嘴，拿走它嘴里的骨头，危机便自然解除。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根本不是狗，而是一个冷静到可怕的猎人。
这个猎人非但没有被她的雷霆手段吓退，反而将计就计，借着她挥出的棍子，完成了一次更致命的布局。
他不仅复制了那根骨头，还将其中一份，堂而皇之地送到了自己麾下那条最忠诚的、负责看守笼子的狗面前。
这是一步绝妙的离间计。
它阳谋般地摆在台面上，逼得你不得不去猜忌。
赵立德看到照片，必然恐慌；他一恐慌，就必然会露出马脚；他一露出马脚，自己就必然会怀疑他。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从赵立德收到照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林晚晚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如积木般堆砌的城市。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张笼罩全城、无所不能的权力之网，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而那个未知的对手，正透过那个口子，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混杂着愤怒与兴奋的战栗。
她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与优雅，只是那平静之下，暗藏着刺骨的杀机，“我们的赵主任，最近工作太辛苦，精神有些紧张。你派两个信得过的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他的安全。记住，是任何意义上的安全。”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明白。”
挂断电话，林晚晚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
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既然棋子已经失控，甚至可能被敌人策反，那么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在它造成更大的麻烦之前，将它从棋盘上，彻底地抹掉。
与此同时，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足以撼动棋盘的力量，正悄然汇聚。
市纪委大楼内，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主持会议的，是一位神情严肃、两鬓斑白的老人。
他的面前，只放着一份刚刚由专人送达的实名举报信，举报人那一栏，赫然签着“楚云山”三个字。
在座的，都是纪律系统的核心成员。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早已退役的名字，如今在系统内究竟意味着何等分量。
那是二十年前，用鲜血与功勋铸就的丰碑，他的信誉，无可置疑。
“情况就是这样。”
主持人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声音铿锵有力，“楚老亲自署名，举报市局督察处主任赵立德涉黑、枉法。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成立联合调查组，由我亲自带队，对赵立德进行秘密调查。在掌握确凿证据前，行动必须绝对保密！”
而在那栋不起眼的灰色小楼里，《内参》总编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总编将那几张照片放在放大镜下，一字一句地反复比对，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震惊，逐渐变为一种混杂着凝重与狂喜的复杂表情。
“老K，你这次，是捅破天了。”
他放下放大镜，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
被称为老K的男人，紧张地搓着手：“总编，这东西……能动吗？”
“能动吗？”
总编冷笑一声，将烟头狠狠摁进烟灰缸，“这不是我们想不想动的问题，是这东西自己长了腿，会逼着我们动！账本上牵涉的那些企业，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京城金融界的巨头。这背后是一张何等庞大的黑金网络，你想过没有？”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最后猛地停下。
“立刻成立一个特别报道组，从今天起，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顺着这张账本上的线索，给我往下挖！我要知道，每一笔黑钱的来源，和它最终的去向。记住，我们需要的是证据链，是能把这张网彻底撕开的、最坚固的证据链！”
命令下达，两台庞大的国家机器，因为那几份薄薄的照片，开始悄无声息地高速运转起来。
一张针对赵立德的天罗地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收紧。
而此刻的赵立德，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只是在巨大的恐慌中，如同一头困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煎熬。
直到下午三点，他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
一个陌生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是赵立德主任吗？我们是市纪委联合调查组。有些情况，需要请您过来协助调查。车，已经在楼下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