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庄的晨露还凝在瓦当的纹路里，王师傅就带着工匠们炸开了新窑的封门。青灰色的烟雾裹着热浪冲天而起，惊飞了檐下的燕子，也惊动了仓库里对账的唐小山。他放下算盘，望着窑口涌出的水汽中浮现的影子——那是批新烧的青花瓷器，瓷胎泛着象牙白，钴料勾的缠枝莲在晨光里透着宝石蓝，比南楚的云锦还要鲜亮。
“少爷，成了！”王师傅举着个青花碗跑过来，碗沿的弧度被他打磨得恰到好处，“这窑的成品率八成，比冰裂纹瓷高两成！”他掌心的老茧蹭过碗底的“唐”字款识，沾了点未擦净的窑灰，反倒衬得那字愈发精神。
唐小山接过碗，指尖敲了敲碗壁，清越的响声在院子里荡开。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南楚的周先生捧着冰裂纹瓷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当时这手艺还被视作“奇技淫巧”，如今却成了能换十匹云锦的硬通货。
“让护卫队备车，”唐小山把碗放回匣子里，“挑二十套最好的青花，随瓦当一起发往北凉。告诉袁掌门，这东西能抵沙狼部落三匹战马。”
账房先生在一旁拨着算盘，算珠噼啪作响：“少爷，咱们的黄金已经够买三百匹战马了，还要换？”
“要换。”唐小山望着仓库角落里那堆蒙着黑布的东西，布下隐约能看出弓弩的轮廓，“北凉的铁匠说，他们新炼的玄铁能做穿甲箭，一匹战马换十支。”
正说着，黑风寨的前寨主扛着个麻袋闯了进来，麻袋里的东西撞得“哐当”响。他把麻袋往地上一倒，滚出十几个生锈的铜钱和半块玉佩——玉佩的样式很奇特，半边刻着狼头，半边却是朵残缺的海棠。
“少爷，这是在泾河收粮时捡的。”前寨主指着玉佩，“那几个卖粮的灾民说，这是沙狼部落的人掉的，他们还说，沙狼的骑兵最近总往南楚边境凑。”
唐小山捏起玉佩，指腹摩挲着狼头的獠牙。这图案他在沙狼使者的腰牌上见过，而那半朵海棠……像极了淑妃那枚的另一半。他忽然想起袁天淳的信：“沙狼与南楚暗通款曲，需防他们联手袭扰商路。”
“让去北凉的商队绕道走，”唐小山把玉佩揣进怀里，“多带二十个护卫，把新做的穿甲箭装上。”
三日后，北凉传来急报。袁天淳派来的信使浑身是血，马背上还驮着半面染血的商旗——正是唐家庄发往月牙泉的那批货，被沙狼骑兵和南楚水师联手劫了，护卫队只逃回来三人。
“袁掌门让小的带话，”信使咳着血，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青竹纸，“沙狼部落的铁木真儿子亲率五千骑兵，南楚的林宇带了十艘楼船，就在月牙泉外扎营，说要……要唐家庄交出青花瓷的配方，否则就踏平商盟。”
唐家庄的祠堂里，灯火彻夜未熄。唐小山铺开地图，手指在月牙泉的位置重重一点：“沙狼骑兵善陆战，南楚水师强水战，他们凑在一起，是想卡住商盟的咽喉。”
老秀才摸着胡须：“那咱们就别去月牙泉了，把商路改道走陆路。”
“改道？”唐小山冷笑，“他们要的不是商路，是唐家庄的手艺。这次让了，下次就该来抢梯田图纸了。”他转身对护卫队长说，“去把大覃的铁匠们叫来，还有黑风寨的汉子，带上所有霹雳弹和穿甲箭。”
前寨主一听要打仗，眼睛亮得像要冒火：“少爷，这次能真刀真枪干一场了？”
“不。”唐小山从仓库里拖出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堆金灿灿的元宝，“咱们去做生意。”
七日后的月牙泉，沙狼骑兵的帐篷连绵到天边，南楚的楼船在泉边的水面上排开，帆上的鸾鸟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林宇站在船头，把玩着淑妃那枚海棠玉佩的另一半，看着沙狼王子铁木真在岸边试箭——一支玄铁箭穿透了三层铁甲，箭尾还挂着块唐家庄的瓦当。
“唐家庄的人再不来，”铁木真勒住马缰，箭镞指着商盟的帐篷，“本王子就把这破地方烧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声。只见唐小山骑着匹白马，身后跟着二十辆马车，车上的帆布掀开，露出金灿灿的元宝和叠得整齐的青花瓷器。
“林使者，王子殿下，”唐小山翻身下马，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的坦荡，“听说二位想要青花配方？何必动刀动枪，坐下谈谈便是。”
林宇眯起眼：“唐公子倒有胆识，就不怕我们扣了你？”
“扣了我，谁给你们烧青花？”唐小山拍了拍手，工匠们抬来个新窑的模型，“这配方我可以给，但有条件——沙狼部落得用战马换，南楚要用楼船的图纸换，另外，你们得帮我打大覃。”
铁木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打大覃？为什么？”
“因为他们偷了我的梯田图纸。”唐小山从怀里掏出大覃使者与黑风寨勾结的密信，“这账，总得分清。”
林宇与铁木真交换了个眼神。大覃最近在边境屯兵，确实碍了他们的事。林宇晃了晃玉佩：“楼船图纸可以给你，但你得先交出配方。”
“配方在我脑子里。”唐小山指了指自己的头，“咱们不如先合作。你们派五十个骑兵和两艘楼船，随我去抄大覃的铁匠营，那里有他们新炼的玄铁，还有偷我的图纸。事成之后，配方分你们一半。”
三日后，大覃的铁匠营火光冲天。沙狼骑兵的马蹄踏碎了营门，南楚楼船上的弩箭射穿了瞭望塔，而唐家庄的护卫队则用霹雳弹炸开了仓库——里面果然堆着抄来的梯田图纸，还有半箱刻着“唐”字的瓦当。
铁木真举着玄铁锭大笑：“这铁比西域的好！唐公子，咱们现在可以谈配方了吧？”
唐小山却忽然吹了声口哨。埋伏在附近的老水手们突然凿穿了楼船的船底，黑风寨的汉子们则用新做的穿甲箭射倒了沙狼的战马——那些箭杆上，都缠着唐家庄的布条。
“你耍我们！”林宇拔剑指着唐小山，却发现楼船正在下沉，舱底渗出的水里还漂着青花碗的碎片。
“我只说合作打大覃，没说要给你们配方。”唐小山跳上白马，身后的马车已经装满了玄铁，“对了，沙狼的王子殿下，你腰间的玉佩不错，另一半在北凉的冷宫里呢——淑妃娘娘托我问你，什么时候去陪她？”
铁木真摸向腰间，才发现玉佩不知何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字条：“用战马换玉佩，一匹换一寸。”
混乱中，唐小山的商队已经消失在暮色里。林宇的楼船在泉中挣扎，沙狼的骑兵望着倒地的战马怒吼，而远处的商盟帐篷里，袁天淳正拿着唐小山送来的玄铁，对赵衡笑道：“这孩子，比我会下棋。”
回到唐家庄时，已是半月后。仓库里的玄铁堆成了小山，工匠们正在用它打造新的犁铧，上面还特意刻了匹狼头——模仿沙狼部落的样式，却在狼嘴里加了颗稻穗。
“少爷，沙狼部落派人来了，说愿意用五十匹战马换玉佩。”护卫队长递来信函，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哭脸。
唐小山看着信函笑了，转身去了学塾。阿秀正在教孩子们画青花，她的小手上沾着钴料，画的莲花却比窑里烧出来的还要鲜活。
“先生说，您这次用一张假配方，换了这么多玄铁，是天下最聪明的买卖。”阿秀举着画纸，眼里闪着光。
唐小山摸了摸她的头，望向窗外——新窑的烟又升起来了，这次烧的不是瓷器，是用玄铁打的犁铧，要发往所有受过沙狼和南楚侵扰的村庄。
“这不是买卖，是告诉他们，”唐小山望着梯田里泛着金浪的稻穗，“能让人活命的，从来不是刀箭，是手里的犁，是窑里的火，是学塾里的书声。”
暮色漫过田埂时，账房先生又在算账，算盘珠子打得比往常更响。他说这次赚的玄铁能打一千张犁，够唐家庄和周边的村子用三年。而唐小山却在地图上的月牙泉位置画了个圈，旁边写着：“明年开春，在这里开个新窑，教沙狼和南楚的人烧瓷。”
夜风里，新窑的火光忽明忽暗，像颗跳动的心脏。唐小山知道，江湖的棋局还没结束，但只要这火光不灭，总有破局的法子——就像那些在窑火里淬炼过的瓷器，看着易碎，实则比铁还硬，比金还亮。
“少爷，成了！”王师傅举着个青花碗跑过来，碗沿的弧度被他打磨得恰到好处，“这窑的成品率八成，比冰裂纹瓷高两成！”他掌心的老茧蹭过碗底的“唐”字款识，沾了点未擦净的窑灰，反倒衬得那字愈发精神。
唐小山接过碗，指尖敲了敲碗壁，清越的响声在院子里荡开。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南楚的周先生捧着冰裂纹瓷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当时这手艺还被视作“奇技淫巧”，如今却成了能换十匹云锦的硬通货。
“让护卫队备车，”唐小山把碗放回匣子里，“挑二十套最好的青花，随瓦当一起发往北凉。告诉袁掌门，这东西能抵沙狼部落三匹战马。”
账房先生在一旁拨着算盘，算珠噼啪作响：“少爷，咱们的黄金已经够买三百匹战马了，还要换？”
“要换。”唐小山望着仓库角落里那堆蒙着黑布的东西，布下隐约能看出弓弩的轮廓，“北凉的铁匠说，他们新炼的玄铁能做穿甲箭，一匹战马换十支。”
正说着，黑风寨的前寨主扛着个麻袋闯了进来，麻袋里的东西撞得“哐当”响。他把麻袋往地上一倒，滚出十几个生锈的铜钱和半块玉佩——玉佩的样式很奇特，半边刻着狼头，半边却是朵残缺的海棠。
“少爷，这是在泾河收粮时捡的。”前寨主指着玉佩，“那几个卖粮的灾民说，这是沙狼部落的人掉的，他们还说，沙狼的骑兵最近总往南楚边境凑。”
唐小山捏起玉佩，指腹摩挲着狼头的獠牙。这图案他在沙狼使者的腰牌上见过，而那半朵海棠……像极了淑妃那枚的另一半。他忽然想起袁天淳的信：“沙狼与南楚暗通款曲，需防他们联手袭扰商路。”
“让去北凉的商队绕道走，”唐小山把玉佩揣进怀里，“多带二十个护卫，把新做的穿甲箭装上。”
三日后，北凉传来急报。袁天淳派来的信使浑身是血，马背上还驮着半面染血的商旗——正是唐家庄发往月牙泉的那批货，被沙狼骑兵和南楚水师联手劫了，护卫队只逃回来三人。
“袁掌门让小的带话，”信使咳着血，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青竹纸，“沙狼部落的铁木真儿子亲率五千骑兵，南楚的林宇带了十艘楼船，就在月牙泉外扎营，说要……要唐家庄交出青花瓷的配方，否则就踏平商盟。”
唐家庄的祠堂里，灯火彻夜未熄。唐小山铺开地图，手指在月牙泉的位置重重一点：“沙狼骑兵善陆战，南楚水师强水战，他们凑在一起，是想卡住商盟的咽喉。”
老秀才摸着胡须：“那咱们就别去月牙泉了，把商路改道走陆路。”
“改道？”唐小山冷笑，“他们要的不是商路，是唐家庄的手艺。这次让了，下次就该来抢梯田图纸了。”他转身对护卫队长说，“去把大覃的铁匠们叫来，还有黑风寨的汉子，带上所有霹雳弹和穿甲箭。”
前寨主一听要打仗，眼睛亮得像要冒火：“少爷，这次能真刀真枪干一场了？”
“不。”唐小山从仓库里拖出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堆金灿灿的元宝，“咱们去做生意。”
七日后的月牙泉，沙狼骑兵的帐篷连绵到天边，南楚的楼船在泉边的水面上排开，帆上的鸾鸟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林宇站在船头，把玩着淑妃那枚海棠玉佩的另一半，看着沙狼王子铁木真在岸边试箭——一支玄铁箭穿透了三层铁甲，箭尾还挂着块唐家庄的瓦当。
“唐家庄的人再不来，”铁木真勒住马缰，箭镞指着商盟的帐篷，“本王子就把这破地方烧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声。只见唐小山骑着匹白马，身后跟着二十辆马车，车上的帆布掀开，露出金灿灿的元宝和叠得整齐的青花瓷器。
“林使者，王子殿下，”唐小山翻身下马，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的坦荡，“听说二位想要青花配方？何必动刀动枪，坐下谈谈便是。”
林宇眯起眼：“唐公子倒有胆识，就不怕我们扣了你？”
“扣了我，谁给你们烧青花？”唐小山拍了拍手，工匠们抬来个新窑的模型，“这配方我可以给，但有条件——沙狼部落得用战马换，南楚要用楼船的图纸换，另外，你们得帮我打大覃。”
铁木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打大覃？为什么？”
“因为他们偷了我的梯田图纸。”唐小山从怀里掏出大覃使者与黑风寨勾结的密信，“这账，总得分清。”
林宇与铁木真交换了个眼神。大覃最近在边境屯兵，确实碍了他们的事。林宇晃了晃玉佩：“楼船图纸可以给你，但你得先交出配方。”
“配方在我脑子里。”唐小山指了指自己的头，“咱们不如先合作。你们派五十个骑兵和两艘楼船，随我去抄大覃的铁匠营，那里有他们新炼的玄铁，还有偷我的图纸。事成之后，配方分你们一半。”
三日后，大覃的铁匠营火光冲天。沙狼骑兵的马蹄踏碎了营门，南楚楼船上的弩箭射穿了瞭望塔，而唐家庄的护卫队则用霹雳弹炸开了仓库——里面果然堆着抄来的梯田图纸，还有半箱刻着“唐”字的瓦当。
铁木真举着玄铁锭大笑：“这铁比西域的好！唐公子，咱们现在可以谈配方了吧？”
唐小山却忽然吹了声口哨。埋伏在附近的老水手们突然凿穿了楼船的船底，黑风寨的汉子们则用新做的穿甲箭射倒了沙狼的战马——那些箭杆上，都缠着唐家庄的布条。
“你耍我们！”林宇拔剑指着唐小山，却发现楼船正在下沉，舱底渗出的水里还漂着青花碗的碎片。
“我只说合作打大覃，没说要给你们配方。”唐小山跳上白马，身后的马车已经装满了玄铁，“对了，沙狼的王子殿下，你腰间的玉佩不错，另一半在北凉的冷宫里呢——淑妃娘娘托我问你，什么时候去陪她？”
铁木真摸向腰间，才发现玉佩不知何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字条：“用战马换玉佩，一匹换一寸。”
混乱中，唐小山的商队已经消失在暮色里。林宇的楼船在泉中挣扎，沙狼的骑兵望着倒地的战马怒吼，而远处的商盟帐篷里，袁天淳正拿着唐小山送来的玄铁，对赵衡笑道：“这孩子，比我会下棋。”
回到唐家庄时，已是半月后。仓库里的玄铁堆成了小山，工匠们正在用它打造新的犁铧，上面还特意刻了匹狼头——模仿沙狼部落的样式，却在狼嘴里加了颗稻穗。
“少爷，沙狼部落派人来了，说愿意用五十匹战马换玉佩。”护卫队长递来信函，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哭脸。
唐小山看着信函笑了，转身去了学塾。阿秀正在教孩子们画青花，她的小手上沾着钴料，画的莲花却比窑里烧出来的还要鲜活。
“先生说，您这次用一张假配方，换了这么多玄铁，是天下最聪明的买卖。”阿秀举着画纸，眼里闪着光。
唐小山摸了摸她的头，望向窗外——新窑的烟又升起来了，这次烧的不是瓷器，是用玄铁打的犁铧，要发往所有受过沙狼和南楚侵扰的村庄。
“这不是买卖，是告诉他们，”唐小山望着梯田里泛着金浪的稻穗，“能让人活命的，从来不是刀箭，是手里的犁，是窑里的火，是学塾里的书声。”
暮色漫过田埂时，账房先生又在算账，算盘珠子打得比往常更响。他说这次赚的玄铁能打一千张犁，够唐家庄和周边的村子用三年。而唐小山却在地图上的月牙泉位置画了个圈，旁边写着：“明年开春，在这里开个新窑，教沙狼和南楚的人烧瓷。”
夜风里，新窑的火光忽明忽暗，像颗跳动的心脏。唐小山知道，江湖的棋局还没结束，但只要这火光不灭，总有破局的法子——就像那些在窑火里淬炼过的瓷器，看着易碎，实则比铁还硬，比金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