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弄风云-《谋娶金枝》

  若要问北堂黎最喜欢主院里的哪处位置?

  定然不是床榻。

  而是卧房后方的那池温泉水。

  此时正是隆冬,他们又赶了十几天的路,此时,再也没有比这一池温泉,更能纾解连日来的疲惫。

  回到屋内,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坐着,从柜子中翻出她的衣裳。

  回来的路上,他总是亲自做着这些事,一开始白鹿茗还拒绝过,她除了身子弱了些,行动基本自如。

  可在北堂黎眼里,她似乎就是个手脚都不能用的废人,连宽衣穿衣这等小事都做不了。

  一开始她还拒绝、抗议,可北堂黎也不多说什么,她拒绝她抗议,他还是照常做着,丝毫不给她任何自己动手的机会。

  他的柔情太甚,她已是习惯了。

  北堂黎这时已十分熟稔地解开她的外裳和小衣,白鹿茗也很配合,默契地在他需要的时候抬起小臂,任由他摆布。

  他给她换了身松垮的衣裳,清退了主院里的人,抱着她,慢慢浸入温泉池中。

  池子的南面石壁上布置了一条石墩,两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

  为了挡风,北堂黎让人如法炮制避暑山庄里灼院的方法,在池子四周搭了帐布屏风。

  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惬意。

  仿佛什么都不用想似的,白鹿茗沉浸在这样的静默之中。

  经历过边疆的打杀生死,如今的她只觉得就算什么都不做,能和自己在乎关爱的人就这样并肩坐在一起,已是天大的福分。

  北堂黎见她盯着水面发呆,嘴角有浅浅的笑意,他不忍打扰,可又忍不住偏头,将一个吻落在她的额角。

  因为受过寒疾,白鹿茗的身子在热水中一泡,雪白的皮肤上竟浮现了一块又一块的暗紫色冻伤斑。

  和她日常的模样对比起来,有些可怖。

  北堂黎喉中哽着,像是被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很是难受。

  他轻轻拥过她的身体,像是要让自己化做一件袍子一样,将她的身子罩住。

  白鹿茗贴着他,伸手揽着他的腰身,侧脸偎依在他胸前,“是不是很难看?”

  北堂黎肝脏一颤,氤氲的水汽蒸着双眼,忽地有些难受刺痛。

  他压下心疼,低下头来,在她盘起的发丝上落下一吻。

  他捧起她的脸,亲吻她的眼睫、鼻尖、朱唇。

  随后,一路向下,从前面到背面,在她身体的每一处暗紫色伤斑上都烙下了吻。

  神经的乱颤令白鹿茗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滑腻、濡湿的触觉粘满了她的身体。

  她开始有些后悔,说了不该说的话,挑动了他的神经。

  她的全身都被北堂黎做了标记,仿佛那些骇人的暗紫色斑块,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伤,而是他拥有她的证据。

  亦是令他顶礼膜拜的荣誉。

  她的手无力地摁在他的肩头,鼻腔中发出舒意的嗡嗡哼鸣。

  毕竟是在室外,这样的声音还是会令她觉得难为情,可身体已经沦陷失控,并不由她做主。

  这悦耳的声音对北堂黎而言,却是莫大的鼓动,他的血液和身体已有些膨胀,可在最后关头,他却放开了她。

  白鹿茗攀在他身上,任凭自己放肆地将所有力气都卸在他身上。

  “累了吗?”北堂黎低声问,眼底蕴着浅浅的笑意。

  “嗯,进去吧。”

  她的声音娇糯得就像是天上的云朵。

  “好。”

  北堂黎将她抱起,扯过池边的宽大棉布,轻柔地将她身上的水渍拭干,再包上厚厚的、宽大的舒适袍子。

  将她放回了主卧的榻上,北堂黎将碧水色的幔帐扯下,将床沿围住。

  他又从茶案上端了热口的桂圆生姜红枣茶,送到她嘴边。

  喝完茶,她的唇畔挂了一点茶汁,北堂黎盯着皱了下眉,将这一点香甜纳入口中。

  舌尖咂了下,是种别致的味道。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打完仗之后,他的全副心神,怎么却都花在了儿女情长上?

  真是太不像话了。

  北堂黎起身,打算先把那杯盏先放回去。

  白鹿茗却突然勾住了他。

  “别走。”

  他原是以为他们走了这么多天的路,她应当是相当疲惫了,再加上泡了温泉,她几乎已没了精力,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可不曾想,他太过的忍耐,却成了怠慢。

  北堂黎也不再撑着,伸手护主她的后脑和腰身,任凭她勾着他的脖颈,向下倒去。

  “哐当”一声闷响,原本还在手上持着的青墨描兰白瓷杯盏,沿着床榻滚落在榻下的羊绒地毯上。

  转了几圈,晃晃悠悠地摇摆了几下,终于停住。

  *

  第二日,北堂黎进宫面圣。

  北堂磊昨夜便听闻晔王妃也跟着寻回来了,今儿一大早就让传令太监到晔王府,令晔王带着晔王妃一同入宫。

  北堂黎行事坦**,明知这是北堂磊对他的钳制,仍面不改色地带着白鹿茗进宫。

  唯一顾虑的是,如今腊月,他担心宫里人怠慢,对他的王妃照顾不周罢了。

  入了宫之后,北堂黎去见褚帝,将白鹿茗留在了皇后宫中。

  若是有人想要对付他们,那么就直接坦然地迎上去吧。

  皇宫中权利最大的帝后两人,最是有能力对他们做点什么,却又是最怕他们真的出点什么意外,更是最能护得住他们。

  “本王的王妃就暂且交给皇后娘娘了。”

  白鹿茗坐着,北堂黎站在她身旁,扶着她的手,慢慢松开,毫无顾忌地揽了揽她的肩膀,显得十分亲昵。

  又轻声对她道:“我待会儿来接你。”

  北堂黎自有一股威严,常年征战,如今又打了胜仗回来,在京都城外的三万驻军,更是他说这话的底气。

  他这话威胁意味十足,王妃交给你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别怪我翻脸。

  “晔王且安心,晔王妃在本宫这里,定然不会有分毫差错。”皇后不失威仪,含笑道。

  先将好话说满,并不为过。

  就算要翻脸,也不过瞬间的事,届时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北堂黎应当晓得这个道理,只是,他似乎有股自信,褚帝并不会对他如何,故而,他便要先敲打敲打身边可能会乱打主意的宵小,别做了让自己追悔莫及之事。

  *

  正居殿中,褚帝让齐光给北堂黎看座。

  “朕的九弟得胜归来,天佑我大褚,佑我北堂氏的江山。”

  “陛下说得是。”

  不过两句,话头就转到了前些日子被问罪的谢泽和简王身上。

  褚帝原是想将罪责全数推给安平侯府,就此拦下,不祸及简王。

  可那段时候,朝中不仅有台谏进言,说安平候爷向来以大局为重,是大褚忠臣,而谢泽年少,恐是受了什么人的教唆,才犯下那般大错。

  而谢泽的关系,不是安平侯府,自然,便要扯到简王府身上了。

  这件事,褚帝一压再压,甚至暗中让人到安平侯府知会了一声,请安平候抗下这个重担。

  安平候也一一应下了。

  只不过,朝中之事虽被压制,可民间却忽地有说书先生,在茶馆中大肆说起这个故事。

  而这个故事被改头换貌,说成了一桩神话传说。

  那时候,正是谢泽和明嵬军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这时候出了个雷同的故事,其中影射,不言而喻。

  京都的官道氛围本就浓厚,百姓常常道听途说,练就了一副敏感又极富想象力的脑子。

  一则神话传说正好映上了时事,百姓们对这些官场密辛都存着十分八卦的心思,自然乐得爱听。

  而京都之中的几处大茶馆里的说书人,争相模仿,按照情节框架精髓又编出了几个不同的版本。

  内涵不变,衍生的版本却是又将神仙打架中的统帅又多美化了几分,而将第一反派和第二反派又多丑化了几分。

  以致于后来的版本,越来越不像话。

  简王得知这些消息之后,也曾想找人压一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茶馆说书人。

  可奈何,京都乃至整个大褚的民风一向开放。

  他这边今天打压了这个,明天在另一个茶馆里,又会流传出另一个更加过分的故事。

  禁而不止,声声不息。

  反而这种种暗禁的迹象,似乎越发像在对全城百姓宣示,那些故事就是事实。

  京都之中难免有人议论纷纷:

  “听说前日漫思茶楼的老赵就是被简王府的人抓走的。”

  “可不是嘛,这是不是更加证实了,老赵的那个故事,说的就是真的!”

  “定然是了,老侯爷乃忠义之士,怎么会养出卖国的儿子,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除了老侯爷,可不就只剩那一位了嘛。听说啊,那个府里一向奢侈,花钱容易,可赚钱,哪有那么容易!”

  “行了行了,去另一个茶馆吧,今天的故事说不定更精彩。”

  京都中的流言屡禁不止,褚帝和北堂黎心中都有数。

  这其中,定然有另一股势力的手笔。

  例如,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