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下马威-《明末封疆》

  良久,贺人龙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坐回椅子,发出一声不甘又无奈的咆哮:

  “他娘的!魏渊……好!算他狠!老子……老子去!”

  他猛地抬头,眼中又泛起一丝赌徒般的凶光。

  “不过你告诉魏渊!老子去是去打李自成的!别想拿老子当炮灰!该老子的功劳,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潼关东

  时值晌午,阳光正好。

  魏渊军大营辕门大开,鼓号齐鸣,却并非战时那种肃杀,而是带着一种庄重与欢迎的意味。

  魏渊一身常服,仅带着猛如虎、莫笑尘等数位核心将领,亲自站在辕门口等候。

  远处烟尘起处,一支军容尚算严整,但装备略显陈旧、士兵面带风尘的队伍迤逦而来。

  为首大将,正是刘国能。他远远看到辕门外的阵仗,尤其是看到魏渊亲自出迎的身影,心中一震,连忙翻身下马。

  魏渊脸上带着温和而真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在刘国能刚要躬身行礼时,魏渊已抢先一步,双手稳稳托住了他的手臂。

  “国能兄!一路辛苦!”

  魏渊的声音洪亮而亲切,目光直视刘国能略显忐忑的眼睛,“当年杨督师帐下,‘闯塌天’的威名,我至今难忘!今日得兄来助,如得十万雄兵!潼关何愁不破?”

  这“杨督师帐下”的旧情,“闯塌天”的旧号,瞬间击中了刘国能心中最柔软也最骄傲的地方。

  他本以为魏渊已经贵为柱国太宰,自己不过是个走投无路的“降将”,能得收留已是万幸,未曾想竟受到如此礼遇!

  魏渊的双手温暖而有力,传递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尊重。

  “柱……柱国!”

  刘国能声音有些哽咽,堂堂七尺汉子,眼圈竟有些发红。

  “败军之将,蒙柱国不弃,亲迎辕门……国能……国能愧不敢当!愿效犬马之劳,以报太宰知遇之恩!”

  “哎,国能兄言重了!”

  魏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更盛。

  “你我同袍情谊,岂分彼此?来,随我入营!”

  魏渊亲热地携着刘国能的手,并肩向营内走去。早有亲兵捧上一套崭新的、代表着永熙朝廷高级将领身份的精良甲胄和印信。

  “国能兄,这是朝廷授予你的总兵印信和甲胄。从今日起,你部仍由你统领,为我直辖!粮秣军械,优先供应!望你重振‘闯塌天’雄风,随我共破潼关,立不世之功!”

  魏渊的声音充满了激励和期许。

  刘国能看着那崭新的印信甲胄,感受着魏渊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重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感激和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

  他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印信甲胄,声音铿锵有力:

  “末将刘国能,谢柱国信任!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周围将士看到这一幕,无不感佩柱国的恩义与气度。

  刘国能部下的士兵们,原本因前途未卜而低落的士气,瞬间被点燃,看向魏渊的目光充满了敬仰和归属感。

  与迎接刘国能的晴空暖阳不同,贺人龙率部抵达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寒风萧瑟。

  永熙军大营辕门依旧敞开,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没有鼓乐,没有列队欢迎,甚至没有魏渊。

  最前面只有李奉之一人,手握长刀,如同铁铸般伫立在辕门中央。

  他身后,是全身披挂、按刀肃立、眼神锐利如鹰的亲兵卫队。更后方,是大量精锐士卒,人人披坚执锐,杀气腾腾,如同出鞘的利刃,沉默地列成森严的阵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贺人龙带着他那些同样桀骜不驯的亲信将领,骑着高头大马,大大咧咧地来到辕门前。

  看到这阵仗,他脸上的狂傲之色收敛了几分,但眼神依旧带着一丝挑衅和不驯。

  他勒住马,并未立刻下马。

  “贺将军,别来无恙?”

  李奉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寒冰般冷冽,穿透了傍晚的冷风,清晰地传入贺人龙耳中。虽然直呼其官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贺人龙心头一凛,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强大威压。

  “你是何人?”

  “李奉之,奉大明柱国太宰魏渊令,问贺人龙话,下马!”

  贺人龙哼了一声,这才慢悠悠地翻身下马,抱了抱拳,语气硬邦邦:

  “贺人龙奉命前来听调!”

  “听调?”

  李奉之冷冷说道:

  “柱国问:贺将军,本相记得当年在谷城围剿献贼时,杨督师曾传令你部火速驰援。结果如何?你部迷路了三天,致使友军伤亡惨重!这次,贺将军准备如何‘听调’?”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直接揭开了贺人龙最不愿提起的旧疮疤!贺人龙脸色瞬间涨红如同猪肝,眼中凶光毕露,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

  他身后的亲信也一阵骚动。

  “魏……”

  贺人龙刚要发作。

  “放肆!”

  李奉之猛地一声暴喝,如同虎啸山林,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一步踏前,电光火石见长刀已经出窍,寒光之间,已经横到了贺人龙的脖颈之上,凶悍的气势毫不掩饰地压向贺人龙。

  “柱国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几乎同时,后方肃立的亲卫营齐刷刷地向前踏出一步!

  “铿!”

  整齐划一的拔刀声响起,雪亮的刀锋在暮色中反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一股铁血的杀意瞬间锁定了贺人龙及其亲信!

  贺人龙和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在这突如其来的、赤裸裸的武力威慑下,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

  他们这才深刻意识到,这里不是他们可以撒野的郧阳,他们要参拜的可是大明朝廷实际的掌控者,那个高高在上的魏渊魏柱国,而不是那个在南阳时初出茅庐的小总兵!

  那是已经纵横了北中国的不败将军,杀敌无数的魏阎王!不是他们可以轻慢的对象!

  就在此时,魏渊缓缓迈步走了出来,仅仅是看到魏渊,那股无形的压力,已经让贺人龙喘不过气。

  贺人龙额头渗出冷汗,按刀的手微微颤抖,最终颓然松开。他脸上的桀骜之色消失殆尽,只剩下惊惧和强压下的屈辱。他近乎瘫软的双膝跪地,声音干涩:

  “末将……末将见过柱国!”

  原本他还想说一些“必唯柱国马首是瞻,绝无二心!若有违令,甘受军法!”之类的话,可此时却干巴巴的动了几下嘴唇,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身后的将领也慌忙跟着跪下。

  魏渊冷冷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贺人龙,那股无形的威压并未散去。

  他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让贺人龙等人如坐针毡。

  魏渊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起来吧。你部暂由猛如虎将军节制。粮秣供应,按例拨付。贺人龙,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潼关城下,用李自成贼军的首级,来洗刷你过去的污点,证明你的价值。”

  “末将……遵命!”

  贺人龙艰难地应道,站起身来,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再不敢有丝毫放肆,看向魏渊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敬畏和忌惮。

  他知道,自己的脑袋和前程,此刻都牢牢攥在这位魏柱国的手心里了。

  魏渊用一场毫不掩饰的下马威,彻底慑服了这头桀骜不驯的“贺疯子”。

  潼关东

  魏渊中军大帐

  随着刘国能率万余步卒、贺人龙率8千余部相继率部抵达潼关东的永熙军大营。

  魏渊麾下兵力骤增至近5万人,营盘连绵十数里,声势浩大。

  然而,中军大帐内的军事会议,气氛却并不乐观。

  巨大的潼关沙盘摆在中央,清晰地展示着这座雄关的可怕:高墙深壕,十二连城体系,黄河天险,以及沙盘上代表李自成守军的密密麻麻的红色小旗。

  刘国能眉头紧锁:

  “柱国,潼关天险,名不虚传。闯贼又调集重兵死守,兵力数倍于我。强攻……恐非上策,伤亡必巨。”

  他性格沉稳,习惯稳扎稳打。

  贺人龙很是难得的在椅子上规矩的坐着,眼神也透着凝重:

  “这鸟关看着就瘆人!硬啃骨头,硬打的话,兵怕是要折损不少!”

  他虽暴虐,但对自己手下的战斗力很珍惜。

  连素来勇猛的莫笑尘也沉声道:

  “柱国,末将连日勘察,正面强攻确无把握。十二连城拱卫南翼,互为犄角,牵制我军大量兵力。黄河水急,北面绕击几无可能。”

  秦牧阳补充道:

  “我军长途奔袭,又新汇合两部,虽士气可用,但协调、攻坚器械仍需时日整备。而李自成坐拥雄关,粮草充足,耗下去于我不利。”

  众将的目光都聚焦在魏渊身上,充满了疑虑和担忧。5万对15万守险关,怎么看都是九死一生。

  魏渊端坐主位,神色平静,手指轻轻敲击着沙盘的边缘,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等众将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诸位所虑,皆在情理之中。潼关之险,李贼之众,我岂能不知?”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如炬,扫视众人:

  “但诸位可知,本相为何要星夜兼程,兵临城下?又为何要你们火速前来汇合?”

  他自问自答:

  “就是为了让李自成看到!看到我魏渊的大旗就在潼关之外!看到我们的军队越聚越多!让他以为,我要在这里,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力量,与他决一死战!”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潼关上:

  “李自成现在,就像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猛兽,看到笼子外拿着火把的人越聚越多,他会怎么做?他会恐惧,会焦躁,会想趁‘人还没到齐’,先下手为强,冲出来撕咬!”

  魏渊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

  “我要的,就是把他这头困兽引到潼关决战!消耗他的有生力量!挫其锐气!让他这所谓的‘铜墙铁壁’,从内部开始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