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忙碌的一天-《花妖小桂》

  手术室厚重的自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方被无影灯统治的墨绿战场。护士推着转运平车,载着那位刚刚从生死线上被拉回的妇人,平稳地驶向病房方向。空气中残留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仿佛还在莫愁的鼻腔里萦绕,提醒着方才那场无声战役的激烈。

  莫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紧绷的神经。她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向那位提前“下台”的同窗。女孩依旧靠墙坐着,脸色虽然恢复了红润,但眼神里还残留着惊魂未定和后怕,手里还抱着那半瓶没喝完的葡萄糖水。

  “感觉好些了吗?”莫愁在她身边蹲下,声音有些沙哑。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

  “嗯…好多了,就是…就是觉得好丢人…”女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沮丧,眼眶又红了,“第一天就…就…”

  “别这么说!”莫愁打断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谁都有第一次。张医师说了,是低血糖加上太紧张。下次记得口袋里揣块糖,早饭多吃点。你看,你现在不是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她伸出手,想扶女孩起来。女孩点点头,借着莫愁的力,有些虚软地站了起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如同两个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步履蹒跚地走向更衣室。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莫愁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墨绿色刷手衣紧贴在背上的湿冷感——那是被汗水反复浸透又半干的结果。她下意识地低头,这才惊觉,不仅手术袍的腹部沾染了大片暗褐色的血迹,连里面贴身穿的刷手衣,靠近小腹的位置,也洇开了一小片同样暗沉的颜色。大概是弯腰操作吸引器时,不小心蹭到的。这无声的印记,如同战斗勋章,记录着方才的激烈与她的投入。

  推开更衣室的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淡淡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暂时没有别人,只有几排整齐的储物柜和弥漫着水汽的沐浴间入口。

  “你快去洗洗吧,暖暖,”同窗靠在柜子上,声音带着疲惫的催促,“一身汗和…味道,难受死了。我坐这儿缓缓就好。”

  莫愁也不再客气,她的确急需一场热水澡来冲刷掉附着在皮肤上的黏腻、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她快速打开自己的储物柜,脱下沾染血迹的手术袍,然后是那件同样带着“勋章”的刷手衣上衣和长裤。冰冷的空气接触到汗湿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她赤着脚,抱着干净的备用刷手衣,快步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沐浴隔间。

  拧开热水阀门,滚烫的水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身体。灼热感驱散了寒意,也暂时麻痹了那无处不在的酸痛——尤其是腰背,仿佛被重锤反复击打过,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呻吟。她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刷着脸颊、脖颈,水流滑过被汗水浸得发涩的眼皮,带来一阵舒适的熨帖。她用力搓洗着手臂、身体,仿佛要洗去的不只是污垢和血迹,更是手术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紧绷感。热水蒸腾起氤氲的白雾,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她的视线。在哗哗的水声中,她终于可以短暂地放空自己,不去想那沉重的拉钩,不去想那狭窄的缝隙,不去想那濒临崩溃的瞬间。

  冲洗干净后,她关掉水,拿起那套干净的刷手衣——棉质的,吸水性尚可——当作大毛巾,快速而用力地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动作间牵动了酸痛的肌肉,让她忍不住吸了口气。换上干爽的刷手衣裤,那柔软的棉布接触皮肤的感觉,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她将换下来的、沾染血迹的脏衣卷成一团,走出隔间,精准地投入门口那个硕大的、标注着“污染衣物”的帆布脏衣桶里。桶里已经有了几件类似的衣物,它们会由专人定时取走,送往专门的消毒洗衣房,经过高温蒸煮、强力清洁,再以崭新的、无菌的姿态回到这里,等待下一次的使命。这循环,如同医馆本身,日复一日,承载着汗水、血迹,也承载着希望。

  披上象征实习身份的白色外袍,莫愁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丝。她看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同窗:“我先去病房看看,你休息好了再过去?”

  “嗯,你先去,我马上来。”女孩点点头。

  莫愁快步走向妇产科病房。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婴儿奶粉混合的独特气味。找到上午手术的那位妇人所在的床位。护士们显然已经完成了转运工作,妇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脸上带着麻醉苏醒后的倦怠和一丝茫然,但呼吸平稳,监护仪上的数字也都在正常范围内。一位年长的护士正在调整输液的速度。

  “柳大夫让我来看看。”莫愁低声对护士说。

  护士点点头:“生命体征都平稳,刚醒的时候有点迷糊,现在好多了,就是伤口疼。”

  莫愁走到床边,俯下身,轻声询问:“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得厉害吗?有没有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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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虚弱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细若蚊蚋:“疼…能忍…谢谢大夫…”

  莫愁仔细看了看她的面色、瞳孔,又轻轻按压了一下腹部(避开伤口),确认没有异常的肌紧张和压痛。“刚做完手术,疼是正常的,我们会给你用药。好好休息,有任何不舒服,立刻叫护士。”她叮嘱了几句,又对值班护士复述了柳医师交代的术后观察重点和用药注意事项(主要是镇痛和预防感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离开病房,回到护士站。柳如眉医师正坐在那里,背脊挺直,眉头微蹙,专注地伏案书写。她的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冷峻。墨绿色的刷手衣外披着白大褂,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她手中的笔在病历纸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莫愁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目光落在柳医师快速书写的字迹上——清晰、严谨、一丝不苟。她正在完成那份至关重要的手术记录:时间、步骤、术中所见、处理方式、出血量、器械纱布清点无误……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着病人后续的治疗和可能的法律责任。写完记录,她又迅速开好了术后医嘱单,签上名字,交给等候的护士。

  直到这时,柳如眉才似乎松了口气,身体向后靠了靠,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显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而就在她身体放松的瞬间,莫愁的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亮地“咕噜——”叫了一声!在略显安静的护士站里,这声音格外清晰。

  莫愁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这才惊觉,窗外天色早已暗沉,走廊的灯光都亮了起来。从清晨到现在,水米未进!之前高度紧张时完全忘记了饥饿,此刻精神一松懈,那被压抑许久的、强烈的饥饿感和干渴感如同猛兽出笼,凶猛地席卷而来。胃里空空如也,火烧火燎;嗓子更是干得冒烟,吞咽都带着刺痛。她懊恼地想起,午膳时间早就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手术和后续的忙碌中错过了,而她竟然完全忘记了请人帮忙留饭!

  巨大的自责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让她窘迫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白大褂的衣角。就在她尴尬得无地自容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给我留的饭太多了,你帮我吃点。”

  莫愁猛地抬头,只见柳如眉已经洗过手,摘下了口罩,正站在护士站旁的值班室小桌边。桌上放着一个朴素的食盒。柳医师正用一双干净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将食盒里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饭菜——米饭、清炒时蔬、一小份炖得软烂的鸡肉——拨到一个同样干净的白瓷碗里,刚好分出了一半的量。

  “恩师…”莫愁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感激和委屈涌上心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讷讷地挤出两个字。

  “客气什么。”柳如眉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赶紧吃,后面还好多活儿呢。”她把那半碗饭菜推到桌子的另一边,自己则端起剩下的那份,走到值班室那张窄小的单人床边坐下,默默地、快速地吃了起来。她吃饭的样子和她做手术一样,高效、专注,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

  莫愁看着那碗还散发着热气的饭菜,鼻尖萦绕着食物的香气,胃部更是发出了更强烈的抗议。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赶忙转身去饮水处,找到自己和柳医师的杯子,倒了满满两杯开水。水很烫,杯壁烫手。

  她将一杯水轻轻放在柳医师旁边的床头柜上,低声道:“恩师,您喝水。”然后才端着自己那杯滚烫的水,小心翼翼地坐在桌边,拿起筷子。饭菜的温度刚刚好,不烫口。饥饿让她几乎想狼吞虎咽,但残存的理智和教养让她还是保持着基本的仪态,只是咀嚼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然而,干渴比饥饿更难熬。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试着端起那杯开水,凑到嘴边。灼热的水汽扑面而来,烫得她立刻缩了回去。嗓子眼里的火烧火燎感更加强烈了。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杯水,小口小口地扒着饭,希望食物能稍稍缓解喉咙的干痛。心里懊悔万分:早知道就该提前晾一杯凉白开!在医馆这种地方,随时能喝上一口温水是多么奢侈又必要的事情!

  柳如眉吃饭的速度快得惊人。莫愁刚吃了一半不到,她已经将碗里的饭菜扫荡干净,连一粒米都没剩下。她放下碗筷,站起身,重新戴上口罩,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看莫愁,只是留下一句:“我先去诊室。”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快步走出了值班室。

  莫愁心里一急,看着老师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碗里还有小半的饭菜,顿时也顾不上细嚼慢咽了,赶紧加快了扒饭的速度,几乎是囫囵吞枣般将剩下的饭菜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噎得她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咽下去,感觉食物像块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坠在胃里。她抓起那杯水,此时水温稍稍降了些,不再烫得无法入口,但依旧温热。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大口灌了下去。滚烫的水流滑过干涩的食道,带来一阵灼痛感,却也奇迹般地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她忍不住张开嘴,“哈——”地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额头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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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忙将碗筷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放好,莫愁抓起自己的白大褂,一边穿一边小跑着冲下楼,奔向诊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下次!下次一定要吃得更快!这样总是追不上老师的脚步怎么行!” 一种深深的紧迫感和对自身“笨拙”的不满,鞭策着她。

  诊室外,果然又排起了不算短的队伍。有捂着肚子呻吟的妇人,有抱着啼哭婴儿的年轻母亲,有面色焦急等待的老人。柳如眉已经端坐在诊桌前,正专注地为一位病人听诊,仿佛刚才那片刻的用餐和休息从未发生过。莫愁赶紧在她身侧站定,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午后的疲惫,加上刚刚那顿匆忙下咽、又灌了一肚子热水的“战斗餐”,此刻如同潮水般反扑上来。胃里有些翻腾不适,更糟糕的是,那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短暂的放松和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后,终于不堪重负地松懈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倦意如同浓雾般包裹了她。诊室里病人低声的诉说、柳医师温和的询问、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都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音。她的眼皮越来越沉,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视野开始模糊,头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向下一点…一点…

  “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柳如眉清冷而略带提高的声音,如同冰锥般瞬间刺破了莫愁昏沉的睡意!她猛地一个激灵,心脏狂跳,瞬间清醒过来!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下意识地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内侧一把,尖锐的疼痛让她彻底驱散了瞌睡虫。她立刻上前一步,凑到柳医师指示的位置——一位妇人手臂上的一处红肿皮疹。

  “是接触性皮炎的可能性大,注意询问她最近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柳如眉低声提示道,目光依旧落在病人身上。

  “是,老师!”莫愁心中警铃大作,再不敢有丝毫懈怠。她强迫自己集中十二万分的精神,仔细观察那处皮疹的形态、边界、颜色,认真倾听病人诉说可能的诱因,并迅速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信息。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将刚换上的刷手衣又微微濡湿。她知道,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在柳医师眼中恐怕无所遁形。这无声的提醒,比任何责骂都更让她警醒。她挺直腰背,睁大眼睛,再不敢让眼皮有丝毫的松懈。

  时间在忙碌的接诊中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昏黄彻底转为深蓝,华灯初上。终于,晚班的医师和实习生准时前来接班。诊室外的队伍也终于清空。

  莫愁暗自松了口气,感觉紧绷了一整天的身体快要散架了。她以为终于可以换下这身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刷手衣,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宿舍,或许还能赶上食堂的晚饭尾巴,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然而,柳如眉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站起身,却没有走向更衣室,而是对莫愁说:“跟我再去看看上午那个手术病人。”

  莫愁心中哀叹一声,但不敢有丝毫异议,立刻应道:“是!”

  两人再次来到病房。妇人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柳如眉亲自检查了她的伤口敷料(干燥,无渗出)、腹部体征、体温和血压记录,又低声询问了值班护士病人的排尿和排气情况(这是腹部手术后肠道功能恢复的重要标志),确认一切都在预期之中,没有早期并发症的迹象。她这才微微颔首,对莫愁说:“好了,今天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准时。”

  “是!老师也请早点休息!”莫愁恭敬地道别。看着柳如眉依旧挺拔、走向医生办公室(可能还有文书工作要处理)的背影,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疲惫、敬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向往。

  走出女子医馆的大门,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丝。街道两旁已亮起灯火,行人匆匆。莫愁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宿舍区。饥饿感再次袭来,但此刻她最大的渴望不是食物,而是一张床。

  同住的几位实习同窗似乎都还没回来,宿舍里一片漆黑寂静。莫愁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下,狭小的空间显得格外冷清。她甚至懒得去食堂碰运气,也无力洗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脱下白大褂和刷手衣,胡乱地换上柔软的寝衣,几乎是扑向了自己的床铺。身体接触到床板的那一刻,她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喟叹。连被子都没力气拉好,只是将脸埋在带着阳光晒过味道的枕头里,沉重的眼皮瞬间合拢,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迅速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莫愁是被一阵剧烈的酸痛唤醒的。不是梦,是真实的、尖锐的痛楚,从肩膀和手臂处传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只感觉半边身体都麻木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发现自己竟然是趴着睡着的!整条右臂被压在身下,早已失去了知觉,像不属于自己一样。那剧烈的酸痛感,正是血液重新开始流通时带来的、如同万蚁噬咬般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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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一点点地把自己沉重的身体从麻木的胳膊上挪开。血液回流带来的刺痛感让她彻底清醒了。她摸索着翻过身,仰面躺好,摸索着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疲惫和酸痛,尤其是腰背,只要稍稍用力,那熟悉的钝痛就立刻浮现。眼皮依旧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重新闭上眼睛,试图再次沉入睡眠。然而,身体虽然极度疲惫,大脑却像不受控制般,开始回放白天的片段。墨绿色的手术洞巾……无影灯刺眼的光芒……冰冷沉重的拉钩……吸引管低沉的嘶嘶声……柳医师锐利的眼神……对面同窗苍白倒下的身影……自己手臂那难以忍受的酸胀颤抖……腰背那烈火灼烧般的剧痛……

  这些画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混乱,最后竟交织成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她依然站在那个逼仄的手术台旁,双手死死拉着仿佛有千斤重的拉钩。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周围是柳医师和其他人模糊而扭曲的身影,无声地忙碌着。她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断了,双腿也开始发软。一个声音在心里疯狂呐喊:“不能晕!千万不能向前倒下!会污染手术台!”她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想向后退一步,给自己一点支撑的空间。然而,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她惊恐地挥舞着手臂,却抓不到任何东西!失重的感觉如同深渊般吞噬了她,急速的下坠感让她心脏骤停!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从喉咙里溢出,莫愁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如同擂鼓。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黑暗中,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借着月光,辨认出熟悉的宿舍轮廓,身下是柔软(此刻却感觉无比踏实)的床铺。

  “呼……呼……”她长长地、颤抖地呼出几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冰凉的汗水,“幸好……幸好是做梦……” 那失重坠落的恐惧感是如此真实,让她心有余悸。

  她重新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睡。腰背的酸痛在冷汗的刺激下更加鲜明。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白天手术室里那墨绿色的景象、柳医师那句“下次让你试试缝合”的提点、病人那句虚弱的“辛苦大夫们了”、自己追不上老师脚步的懊恼、以及梦中那令人窒息的坠落感……所有的画面和感受,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的意识。疲惫的身体深处,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正在悄然滋长——那是职业的烙印,是成长的阵痛,也是通往未来的、布满荆棘却也闪烁着微光的路途。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女子医馆实习生的第一天,终于在她剧烈的心跳和满身的冷汗中,画上了一个沉重而深刻的句点。她知道,天很快会亮,而新的挑战,就在不远处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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