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暂时告一段落-《风吹瑞雪》

  晚风吹过,带着些微凉意,宋霁抬头,望着那片渐暗的天色,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叶霜华之死绝不是凶手一时兴起,那残留在牢房里的奇特香料味,连同这霸道的神秘毒药,像两把蒙着雾的钥匙,隐隐指向一个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

  这场局,恐怕比她想的还要深。

  牢狱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着些微汗臭,午后的日头透过狭小的窗棂斜斜切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一道亮得晃眼的光带,飞尘在光柱里簌簌游动。

  刘大人正背着手站在牢门前,圆胖的脸上淌着油汗,粗短的手指不耐烦地叩着腰间的玉带,对着里面缩成一团的张山盘问着什么。他身侧的书吏埋着头,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的沙沙声格外清晰,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颌,悬了悬,终究还是滴落在墨迹未干的纸页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听见脚步声,刘大人回头见是宋霁,忙往前挪了两步,肥厚的袍袖随着动作扫过身前的木桌,带起一阵风。“公主,这张山的口供大体都问得差不多了。”他喘着气,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脸,顺势朝书吏那边扬了扬下巴。

  书吏连忙停下笔,双手捧着写满字的纸卷上前,指尖因长时间握笔泛着青白。宋霁接过,只快速扫了几眼——无非是些含糊其辞的辩解,与她先前料想的大体都差不多。她眉头微蹙,指节无意识地捏紧了纸卷边缘,将那薄薄的宣纸压出几道褶皱。

  “公主,可是这口供里有什么不妥?”刘大人见她神色,脸上的赘肉颤了颤,语气里添了几分小心翼翼。他年过四十,发福的身子在闷热的牢里显然有些受不住,说话间总带着些气短。

  “没有。”宋霁松开手,将纸卷递还,“让人腾抄一份,立刻送往辰平王府。”

  “是,属下这就去办。”书吏连忙应道。

  宋霁目光扫过两人汗湿的衣背,又看了看窗外已过中天的日头,温声道:“你们也歇口气,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从清晨忙到这时候,怕是早就饿了。”一上午连轴转,此刻日头正烈,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刘大人忙拱手谢过,脸上堆起些笑意,倒让那圆胖的脸显得和善了些。

  宋霁转而看向角落里正给昏迷狱卒号脉的大夫,他身旁的药箱敞着,几包草药散在地上。“这些中了迷烟的人,何时能醒?”

  大夫连忙起身行礼,花白的胡须颤了颤:“回公主,这迷烟虽剂量大、劲儿猛,但好在他们吸入的时间不长,并未伤及根本。估摸着……再有一刻钟,便能醒转了。”

  “好,这期间便劳烦先生多照看。”宋霁微微颔首。

  她又转回头,对刘大人补充道:“等他们醒了,再细细盘问一番,尤其是迷烟发作前的动静,一点都别漏了。”

  “属下明白。”刘大人重重点头,额上的汗珠又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牢门外传来远处市集隐约的喧嚣,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沉闷,只有那道阳光里的飞尘,还在不知疲倦地舞动着。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本宫也该回宫了。”宋霁抬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说罢便转身向外走,玄色的宫裙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尘。

  “恭送公主殿下!”刘大人率先躬身行礼,肥厚的脊背弯成一道弧线,其余人也纷纷伏身在地,声音在狭小的牢狱中显得格外齐整。

  宋霁没有回头,径直走出那座弥漫着霉味的牢狱,穿过昏暗的甬道,来到光线敞亮的厅外。

  午后的日头正烈,晒得青砖地发烫,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鬓角的碎发被热风拂起。

  “都散了?”她往前踱着步子,声音不高,却带着自然的威仪,这话是问向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阿桃——她在问周珩安,还有那些刚被盘问过的狱卒。

  阿桃两手置于腹前,两手早就被汗水浸湿,此刻正快步跟上。

  “回公主,周大人安抚好那些狱卒后,便让他们各自回去歇息了。”阿桃喘了口气,又补充道,“周大人自己带着人,已经追那凶手和帮凶去了,具体去哪里追,这并不知晓。”

  宋霁脚下不停,走到石阶旁停下,目光望向远处被日头晒得有些扭曲的街道轮廓,淡淡应了一声:“好。”

  风里带着些微市井的喧嚣,混着街边摊贩叫卖的吆喝,倒比牢里的沉闷气儿鲜活多了。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一路颠簸着驶入宫门。宋霁扶着车壁起身时,鬓边的珠钗晃了晃,眼底带着掩不住的倦意——折腾了大半日,连肩头的衣料都被汗水浸得发沉。

  刚踏进寝殿门槛,长青就快步迎了上来,手里还攥着块半干的帕子,脸上满是急切:“公主可算回来了!这一去就是大半天,奴婢的心都悬着。您累坏了吧?厨房里温着些绿豆汤,还有您爱吃的水晶糕,要不要先垫垫?”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接过宋霁搭在臂弯的披风。

  “不必费事,随便弄点吃食就好。”宋霁在桌边坐下,阿桃连忙斟上杯凉茶,她捏着杯沿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才压下几分燥意。一上午周旋盘旋,连带着太阳底下奔波,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刚放下茶杯,长青又凑近了些,声音放轻了些:“对了公主,吴林早上过来待了会儿,见您没回就先回去了。他说等您得空了,想请您见一面,还特意嘱咐说,绝无冒犯之意,就是有些事想跟您说清楚。”

  宋霁指尖在杯沿上轻轻划着圈,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那云芝呢?”她抬眼看向长青,语气里添了几分关切,“今日上午状态如何?”

  长青脸上的神色暗了暗,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坐在窗边发愣,问什么都不怎么应,药也只喝了小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