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我再次失去了我的女儿-《风吹瑞雪》

  此时的扬州,暑气已带着灼人的势头。天刚蒙蒙亮,牢房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杂着稻草腐败的气息,几缕惨淡的晨光从狭小的窗棂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这样,这些人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猛地划破了牢房的寂静。

  “我儿啊——”

  是吴敛璋,叶霜华的养父。他头发散乱,衣衫也有些褶皱,脸上满是焦急与悲痛,眼眶通红,泪水已经浸湿了脸颊。丝毫没有了意气风发,富甲一方的气势。

  吴敛璋他踉跄着,几乎是小跑着向着关叶霜华的牢房奔来,每一步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急切。

  “我儿——”他扑到牢房门前,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抓着冰冷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不舍。

  宋霁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

  宋霁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小声地劝慰了一句:“节哀……”话一出口,却觉得这两个字在如此沉重的悲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牢房里的悲伤像化不开的浓雾,将吴敛璋整个人裹了进去。宋霁那句轻声劝慰,于他而言如同风中残烛的微光,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漾起。

  “没想到……当时那匆匆一见,竟真成了最后一面……”他瘫坐在地,背脊佝偻如弓,泪水混着脸上的污渍往下淌,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血珠。

  不知过了多久,吴敛璋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像秋风扫过枯枝般断续。宋霁见状,悄悄往前挪了几步,蹲下身子,膝盖几乎碰到他的衣角,声音放得极轻:“叶霜华她……是被人下毒的。所以现在我们想……验尸。”

  说到“验尸”二字时,宋霁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里凝着化不开的凝重。她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在吴敛璋脸上,睫毛微颤,连带着指尖都泛起一丝紧张——她太需要这个答案了。

  虽然宋霁等人这份高贵,但是吴敛璋毕竟是叶霜华的养父,得到他的认可也十分重要。

  可吴敛璋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牢房深处叶霜华的方向,空洞得像口枯井,对宋霁的话毫无反应。那双眼曾盛满慈爱,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宋霁心头一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她缓缓抬头,目光越过吴敛璋,看向不远处的辰平王和周珩安。

  他们三人视线在空中相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款的无奈与凝重,谁也没先开口,只有无声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比起一味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里,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抓住害死她的凶手吗?”宋霁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里添了几分急切的劝导。

  可话一出口,宋霁她便暗自懊恼——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从未尝过失去至亲的滋味,那份剜心剔骨的痛,她哪里能真正体会。

  吴敛璋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困在绝境里的老兽。“公主,”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悲凉,“我……再次失去了我的女儿……”

  这句话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在牢房里炸开。

  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字句里裹着的绝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宋霁猛地愣住了,脸上的急切瞬间褪去,只剩下错愕。

  宋霁她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道理、想劝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看着吴敛璋那布满泪痕的脸,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有些痛苦,根本不是道理能化解的。

  宋霁也沉默了。牢房里只剩下吴敛璋压抑的抽气声,像钝刀在人心上慢慢割着。良久,她才缓缓直起身,膝盖因为蹲得太久,传来一阵发麻的酸胀。

  她缓步走到辰平王与周珩安身边,抬眼看向二人,目光在他们脸上轻轻一扫,带着无声的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辰平王此刻也是一脸悲戚,眉头紧锁着,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他失去了挚爱,那份痛正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显然也没什么头绪。

  宋霁只好将目光转向周珩安。她知道此事或许与他脱不了干系,心底难免存着几分戒备,可眼下,似乎也只能问他了。

  周珩安先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失去至亲的痛,哪能说脱就脱。给他点时间吧。”他眼神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近乎体谅的冷静。

  “可拖得越久……”宋霁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尖掐进掌心——她太清楚了,这种事拖得越久,线索就越容易断,凶手就越可能逍遥法外。那份担忧像根细刺,扎得她心口发紧。

  “臣明白公主的意思,”周珩安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语气里听不出急缓,“但此事终究不能强迫。不如我们先去查访些别的线索,等他心绪稍定,或许便会松口了。”

  宋霁用力咬了咬下唇,唇瓣被硌出淡淡的红痕。心里的焦灼像团火似的烧着,可她也清楚,周珩安这话在理——此刻的吴敛璋,显然听不进任何劝。

  辰平王在一旁微微点了点头,虽眼眶依旧泛红,沉浸在丧爱的钝痛里,却还保着几分清醒,显然也认同这个法子。

  “可该从何处查起?”宋霁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褪去了方才的急切,却添了几分沉甸甸的凝重,眉头依旧拧成个疙瘩没松开。

  “依我看,眼下最关键的线索,还得从叶霜华身上找。”她望着牢房深处那抹静止的身影,眼神里藏着一丝不容错辩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