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我命不是你们剧本里的配角线-《让你合成药剂,你合成九转金丹》

  他将那株通体漆黑、仿佛由凝固的阴影铸就的断命草,毫不在意地塞进了嘴里。

  “咔嚓。”

  清脆的咀嚼声在死寂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耳。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与死寂瞬间炸开,直冲天灵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肉身中彻底剥离。

  然而,凌天只是眉头微皱,就像是吃了一口没炒熟的青椒,继续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这股味道,他竟有些熟悉。

  三年前一个暴雨的深夜,酒吧快打烊了,一个浑身湿透、眼神空洞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啤酒,却一口没喝。

  他坐在角落,对着凌天絮絮叨叨说了一整晚,说他公司倒闭、妻子离异、孩子重病,说他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凌天没劝,只是默默听着,给他续了三次免费的温水,最后还下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男人吃完面,临走时,在桌上留下了一张被水泡得发皱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兄弟,我明天就从楼上跳下去了,谢谢你听我说完。”

  第二天,凌天看到了社会新闻,不大,只占了豆腐块的一角。

  那时他以为自己只是个恰好在场、听了一段悲惨故事的酒鬼调酒师。

  直到此刻,那断命草的苦涩彻底融入他的神魂,与记忆深处无数个类似的片段交织在一起,他才轰然醒悟——那不是倾诉,那是一个被命运判定“出局”的人,在生命终点前,向他这个“局外人”进行的临终托付。

  那张纸条,就是一枚无形的“命种”。

  他以为自己每天送出的酒水、饭菜,只是为了赚点小钱,填补宿醉后的空虚。

  现在他才明白,当那些被生活压垮、被命运抛弃的凡人,在他这里得到片刻的喘息与慰藉时,他们生命中那一点点不甘、一丝丝余温,便如种子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命格里。

  他不是在安慰他们,他是在替无数个本该被世界遗忘的人,“续”着那一口不该断绝的烟火气。

  “原来如此……”凌天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天上那只巨大竖瞳的意志中。

  他抬起头,那双清亮得吓人的眸子里,再无半分醉意,只剩下洞悉一切的嘲弄。

  “所以,你们怕的,从来不是我凌天会成魔……”

  他将最后一点断命草咽下,扯出一个森然的笑。

  “你们怕的,是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凡人,也想当一回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话音未落,一道凄厉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苏沐雪驾驶着那辆伤痕累累的摩托车,如一支离弦的箭,冲破了残存的威压,一个急刹甩尾,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停在楼下。

  她抬头,恰好看到凌天吞下断命草的最后一幕。

  那一瞬间,苏沐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在“弑神者”组织的末世档案里,关于断命草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泣血:禁忌之物,生于命理崩解之处,唯“已被天道抹去之人”可食之。

  凡有命格者触之,三魂七魄立时消解,归于虚无。

  他……他的命格,早已被抹去了?

  “不!”

  苏沐雪来不及细想,身体的本能已经驱动了她。

  她一跃而起,脚尖在摩托车座上一点,身形如电般扑向那道光柱的边缘,伸手便要去抢夺凌天手里剩下的断命草。

  “你到底是谁?!”她嘶声喊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与颤抖。

  凌天没有躲,任由她冲到近前,一把夺走了那几株黑草。

  他只是抬手,用手背随意地抹了把嘴,眼神清明得像一汪寒潭,直直地望进苏沐雪慌乱的眼底。

  “我是谁,不重要。”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重要的是,你刚才那奋不顾身的一扑……是怕我死,还是怕你自己这么多天的选择,全都错了?”

  苏沐雪高举着断命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整个人如遭雷击。

  是啊……她为什么会这么恐惧?

  曾几何时,刺杀这个男人,是他身为“逆天者”的宿命,也是她身为“修正者”的使命。

  她的一切行动,都建立在这个牢不可破的逻辑之上。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思考任务的成败,而是开始担心他会不会死?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执行组织的命令,而是开始质疑那份“注定”的剧本是否还值得相信?

  原来,真正让她恐惧的,不是凌天的死亡,而是承认自己,早已不想再活在那个被安排好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宿命里。

  就在不远处,街角的阴影中,洛璃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没有上前,而是从随身携带的那个、早已被烟火气熏得看不出原样的保温桶底部,掏出了一本烧焦了半边的小说。

  那是她最初降临这个世界时,系统配发的“任务指南”。

  书页脆弱不堪,上面用冰冷的数据流,清晰地标注着凌天的三种“标准结局”:证道飞升,堕落成魔,或是力竭寂灭。

  此刻,这本陪伴了她无数个世界的指南,竟在她手中无火自燃。

  那些冰冷的数据流在火焰中扭曲、消散,化作一缕青烟。

  当整本书都化为灰烬时,最后一页的残骸上,却凭空浮现出一行全新的、带着温度的字迹:

  【第四结局:由他自写。】

  洛璃怔怔地看着那行字,许久,轻轻地笑了。

  她摊开手掌,任由那最后一捧灰烬随风而逝。

  她终于明白了。

  她降临于此,不是为了修正一个偏离轨道的角色,也不是为了冷冰冰地完成一个攻略任务。

  她是来见证,是来学习,什么叫做“不想赢,只想陪”。

  她迈步,缓缓走向那光柱的中心。

  她没有去看苏沐雪的挣扎,也没有去仰望天上的神威,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依旧盘坐在光柱之巅、仿佛与全世界为敌的男人。

  她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那是在吧台里找到的、不知道哪个客人遗落的便宜货。

  她用指尖沾了沾之前那坛子泡菜破碎后溅出的红色汁液,将口红染得更加鲜艳。

  “给你画个符。”她轻声说,将口红递了过去,“总比你那黑乎乎的锅铲好看。”

  凌天愣了一下,随即接过了那支散发着酸辣气息的口红。

  他没有丝毫犹豫,举起手,在自己的眉心处,重重地画下了一抹赤红的印记。

  那道痕迹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蛮不讲理的生命力。

  而就在它成形的刹那,其纹路竟与他脚下那些断命草的叶脉,诡异地完全吻合!

  轰——!

  一幕全新的、尘封了不知多少纪元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流,轰然炸开了他的识海!

  三千年前,天火焚城。他并非孤身一人对抗神域。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群“被删之人”——那个本该在襁褓中夭折的婴孩、那个本该在战场上化为枯骨的士兵、那个本该病死床榻的老妪、那个被史书一笔抹去的无名匠人……

  他们是所有本该早亡、本该湮灭、本该被历史彻底抹去的凡夫走卒。

  而他,就带领着这群被天道“删除”的“废案”,用一口破锅,一柄锅铲,在神域之外,在法则的尽头,硬生生煮出了一条逆天而行的“路”。

  他们不称他为大能,不称他为神君。

  他们叫他,“灶君”。

  不是因为他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这一刻,凌天终于彻底明白了。

  自己不是什么应运而生的天命之子,也不是什么被选中的破局者。

  他是所有“不该活着,却依然拼命坚持活着”的凡人执念的集合体!

  天上那只巨大的竖瞳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无法容忍的景象。

  一道夹杂着无尽愤怒与一丝惊惧的低吼,响彻云霄:

  “尔等蝼蚁,安敢窃据命途!”

  随即,漫天劫云轰然分裂,化作九重瑰丽而致命的紫色光环。

  每一重光环之中,都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凌天”的幻影。

  有的白衣仗剑,正在斩落仙神;有的身披魔甲,正在血屠三界;有的端坐莲台,正在超脱物外……那全都是天道为他预设的、强大而孤绝的“可能性”。

  九道幻影,九种命运,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化作最极致的道心逼问: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求道者心神崩溃的质问,凌天却看都懒得看那些光环中的“自己”。

  他忽然笑了,把那柄饱经风霜的锅铲往地上一插,竟就这么盘腿坐了下来,姿态闲散得像是在自家后厨歇脚。

  “都不是。”

  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真正的我,是今天还没来得及做完的那碗锅巴饭。”

  而就在此刻,他脚边那株被苏沐雪夺下后、遗落在地上的断命草,悄然开出了一朵血色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