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再次联系程洛-《焚心樊骨》

  抢救室刺眼的红灯终于熄灭,那扇沉重的门打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带着疲惫走出来。

  沈清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砖上爬起来,扑了过去,布满泪痕和绝望的脸上,只剩下最后一丝希冀的光。

  “医生!我妹妹……我妹妹她……”

  “暂时稳定了。”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带着职业的冷静,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急性呼吸衰竭,诱因是严重感染合并心衰。抢救及时,命暂时保住了,但情况还很危重,需要进IcU密切观察。家属先去办手续吧。”

  “IcU……” 沈清欢的身体晃了晃,巨大的后怕和新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但“命保住了”这四个字,如同黑暗中透进的一线天光,让她几乎虚脱。

  她靠着墙壁才勉强站稳,泪水再次汹涌,却是劫后余生的复杂泪水。

  “谢谢……谢谢医生……”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欢像一个陀螺,在医院和那栋如同巨大阴影般的别墅之间旋转。

  陆承渊默许了她每天去医院探视,但时间被严格限制,且有司机接送,如同押解。

  她像一个被短暂放风的囚犯,所有的行动都在无形的监控之下。

  妹妹沈烬躺在IcU的无菌病房里,浑身插满管子,身体在仪器包围下显得更加脆弱。

  隔着厚厚的玻璃,沈清欢贪婪地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都牵动着她的心。

  巨大的医药费账单如同悬顶之剑,虽然陆承渊没有提过,但沈清欢知道,又增加的这每一分钱,都是她未来需要背负的沉重枷锁。

  她不想再欠他,可是她没有钱……

  陆承渊本人,自医院那晚之后,仿佛彻底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别墅里只有沉默的佣人和按时出现的医生。那晚他抱着她冲进急诊、矗立在抢救室外沉默如山的背影,像一场模糊而冰冷的幻觉。

  恐惧依旧存在,但被妹妹的生死和现实的生存压力挤压到了角落。

  她现在没有时间去害怕陆承渊的报复,她必须站起来,必须赚钱,必须活下去,为了妹妹。

  身体在药物和强迫性的休息下,终于缓慢地恢复了一些元气。

  咳嗽减轻了,胃也不再持续绞痛,只是长期的透支和心病让她依旧苍白消瘦,眼神里沉淀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沉郁。

  “沈小姐,学校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您的复学手续已经办妥,明天就可以去上课了。” 一天下午,管家面无表情地将一份文件放在她客房的桌上。

  沈清欢看着那份文件,指尖微微颤抖。重返校园……这是她这段时间在绝望的深渊里,唯一能抓住的、象征着正常和希望的绳索。

  她用力地点点头,喉咙发紧:“谢谢。”

  回到阔别已久的校园,熟悉又陌生。

  同学们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老师略带关心的询问,都让她如芒在背。

  她不再是那个单纯为了梦想和未来努力的学生,她的身上背负着巨额的债务、重病的妹妹和一个强大而冷酷的债主的阴影。

  她沉默地穿梭在教室、图书馆之间,像一抹格格不入的游魂,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

  近乎贪婪地汲取着知识,这是她唯一能掌控的、改变未来的武器。

  课余时间,她不再是去食堂或社团,而是争分夺秒地奔向校外的各种兼职。快餐店、便利店、家教……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她都咬牙坚持。

  疲惫像附骨之蛆,常常让她在深夜回别墅的车上就昏睡过去,但每次看到手机里妹妹在IcU里情况一点点好转的照片。

  护士偷偷帮她拍的,她又会逼着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

  在无数个深夜,当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间安静的客房,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个名字总会浮现在脑海——程洛。

  那个在她最狼狈、最需要工作时,递给她名片,温和地说“你画画很好”的男人。

  他给的机会,像黑暗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是指引方向的光。

  她需要这份工作,需要这份可能改变她命运轨迹的机会,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并非只能依附于陆承渊的“恩赐”或承受他的怒火。

  犹豫、挣扎了几天。害怕陆承渊知道后的反应,害怕自己能力不足让程洛失望。但最终,对独立和未来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有了这份工作,她就多了一份收入。这样也可以更快的还清欠下的债务。

  她拿出那张被摩挲得有些发旧的名片,指尖颤抖着,在宿舍的公共电话亭,她不敢用别墅的电话,拨通了上面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你好,程洛。”

  “程…程先生您好,我是…我是沈清欢。”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发紧,“您…您还记得我吗?上次在学校招聘处…您给过我名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那个温和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清晰的笑意和不易察觉的关切:“沈清欢?当然记得。你给我印象很深。程妄的朋友,你…还好吗?” 最后三个字,问得有些迟疑。

  好长时间,程妄都说没有见过她了,问她身边的同学也是好久没有见过她。

  “我…我还好。”沈清欢鼻子一酸,强忍着情绪。

  “程先生,您上次说…贵公司需要兼职的插画师?那个机会…现在还有吗?我…我想试试。”

  “当然有!”程洛的声音立刻热情起来。

  “我们一直在寻找有潜力的画手。这样,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方便的话,直接来公司一趟?地址我短信发给你。我们见面聊聊,也看看你的作品集。”

  “有!我有时间!谢谢程先生!”沈清欢握着听筒,激动得指尖都在发麻。

  挂断电话,她靠在冰冷的电话亭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涌动着久违的、带着希望和忐忑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