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父泪母泣-《大明洪武,从洗刀辽河到饮马瀚海》

  武英殿的暖阁内,炭火无声燃烧。

  朱元璋屏退了所有内侍,只留下徐达、李善长两位心腹重臣。

  昏黄的烛光下,朱元璋的面色沉郁,

  目光扫过徐达坚毅的脸庞,最终落在了李善长身上。

  “天德,善长,”

  朱元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今日召你二人,非为军国常事。

  此事……关乎咱妹子性命,更关乎国本,绝密!”

  徐达神色一凛,腰背挺得更直。

  李善长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咱妹子之疾……非寻常沉疴。”

  朱元璋的声音艰涩,“乃……乃为奸人所害,身中奇毒!”

  “什么?”

  徐达虎目圆睁,一股暴烈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何人敢如此狗胆包天?!”

  李善长更是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

  “陛……陛下……此言当真?娘娘她……”

  朱元璋痛苦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心痛:

  “张真人与天师已确诊无误!

  此毒名为‘牵机’,阴损歹毒,非昆仑雪山之巅的百年冰山雪莲不可解!”

  他看向李善长,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愧疚、决断、托付交织在一起:

  “善长……朕……对不住你。”

  李善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声音发颤:

  “陛下……何出此言?”

  “祺儿……”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

  “祺儿身负异禀,体质远超常人,更得张真人亲授太极导引之术,或可抵御昆仑极寒。

  他……已主动请缨,愿赴昆仑,为咱妹子去寻那救命雪莲!”

  轰!

  李善长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昆仑雪山!

  那是传说中的绝域死地!

  十死无生!

  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

  竟然要去那种地方?

  “陛下!”

  李善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不可啊!陛下!

  祺儿……祺儿他才十一岁!

  他……他如何能去得那等绝地?

  臣……臣愿替子前往!

  纵粉身碎骨……”

  “善长!”

  朱元璋一把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眼中亦是泛红,

  “朕知你父子情深!朕何尝不知此行之险?那是九死一生!可……”

  他声音哽咽:“可咱妹子……等不起!

  唯有祺儿……身负霸王之勇,得真人真传,或有那一线生机!”

  他拉着李善长的手,走到窗前,指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恳求:

  “此去昆仑,凶险万分,元孽余毒未清,恐有宵小作祟!

  为保万全,也为掩人耳目,朕与太子议定,

  以‘西征吐蕃,扫荡元孽,收复汉唐故土’为名,遣大军压境!”

  “徐达!”

  “臣在!”

  徐达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着你为征西大将军,总揽军务!

  太子朱标为监军!

  燕王朱棣为前将军!

  李祺……为太子参谋,随军历练,便宜行事!”

  “此役,明为拓土开疆,震慑吐蕃,断元孽后路!

  实则为祺儿深入昆仑,扫清障碍,提供庇护!

  你……可明白?!”

  徐达猛地抬头:

  “臣!万死不辞!

  定护小公爷周全!为娘娘寻得仙药!”

  朱元璋点点头,目光再次转向浑身颤抖的李善长,带着深深的愧疚:

  “善长,朕……愧对你。

  将祺儿置于如此险地,朕心如刀绞。

  然……”

  “你可知祺儿那孩子……在紫金山演武场,一掌劈裂了花岗石桩?

  举起了四千斤石锁而面不改色?

  张真人亲口所言,其筋骨气血,已非凡胎,古之霸王亦不过如此!

  更得太极导引真传,调和阴阳,或真能抗那昆仑极寒!”

  朱元璋每说一句,李善长的心就抽紧一分。

  他震惊于儿子的非人力量,更痛心于这力量竟要将他推向绝域!

  “祺儿……心志之坚,远超其龄。”

  朱元璋看着李善长失魂落魄的样子,长叹一声,

  “他心中所念,非仅为皇后,亦为这大明江山!

  他说……若皇后不在,还有谁能劝得住朕?

  还有谁能护得住你们这些……跟着朕打江山的老兄弟?”

  李善长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朱元璋。

  皇帝眼中那份深藏的忧虑和后怕,让他瞬间明白了儿子更深层的用意!

  一股混杂着心痛、骄傲、恐惧的洪流冲垮了他的心防,

  这位老谋深算的韩国公,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压抑地呜咽出声。

  ……

  韩国公府,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李善长惨白而疲惫的脸。

  李祺垂手肃立,小小的身影在父亲巨大的阴影下显得格外单薄。

  “为什么?”

  李善长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心痛,

  “为什么……不告诉为父?

  为什么……要答应去那昆仑绝地?

  那是人去的地方吗?

  你……你这是要剜为父的心啊!”

  李祺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父亲通红的眼睛:

  “父亲,孩儿并非有意隐瞒。

  只是此事牵涉皇娘娘凤体,更关乎宫闱隐秘,也怕您和母亲担忧,才未说明此事。”

  “孩儿自随师父学习医理,翻阅典籍,便对皇娘娘之症心存疑虑。

  直到师父与师伯确认是‘牵机’奇毒……孩儿便知,唯有昆仑雪莲可解。”

  “那你为何不告诉为父?”

  李善长猛地拍案,

  “为父难道不能替你谋划?

  不能替你分忧?

  非要你一个黄口小儿去逞英雄?!”

  “父亲!”

  李祺的声音陡然拔高,

  “谋划?如何谋划?

  让您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还是让您替孩儿去昆仑?

  您去得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父亲,您想过没有?

  若皇娘娘……真的不在了,这天下,还有谁能劝得住皇伯伯?”

  “您,还有徐伯伯、汤伯伯、刘伯伯……你们这些跟着皇伯伯打江山的老臣,会是什么下场?

  皇伯伯的性子,您比谁都清楚!

  盛怒之下,雷霆之威,谁能独善其身?”

  “皇后娘娘,不仅是国母,更是维系这朝堂君臣之间最后一丝温情的纽带!

  她若不在,那根弦……就断了!”

  “更何况……”

  李祺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孺慕之情,

  “皇后娘娘待孩儿如亲子,温厚慈爱。

  她……也是孩儿未来的岳母大人!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孩儿……义不容辞!”

  “你……”

  李善长被儿子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顽劣跳脱的儿子,心中竟藏着如此深沉的思虑和担当!

  那份对朝局、对君臣、甚至对他这个父亲安危的洞察,让他这个老臣都感到心惊!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李氏端着一盏热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

  “老爷,祺儿,夜深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她话音未落,便察觉到了屋内凝重的气氛。

  李善长颓然坐在椅中,面如死灰。

  李祺则挺直腰板,脸上带着决绝。

  “老爷……祺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氏心头一紧,放下茶盏,不安地问道。

  李善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李祺看着母亲担忧的脸,心中一痛,但事已至此,无法再瞒。

  他走到母亲面前,低声道:

  “娘,孩儿……不日将随太子殿下、徐叔叔西征吐蕃。”

  “西征?”

  李氏一愣,随即松了口气,嗔怪道,

  “你这孩子,吓死娘了!

  西征……西征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事啊!

  你爹当年不也是……”

  “不是普通的西征!”

  李善长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他……他还要去昆仑山!为皇后娘娘寻药!”

  “昆……昆仑山?”

  李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中的丝帕无声滑落。

  她踉跄一步,一把抓住李祺的胳膊,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不行!不行!祺儿!

  娘不许你去!

  那是要人命的地方啊!

  冰天雪地,豺狼虎豹……你会死的!

  你让娘怎么活啊?!”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涌出。

  李氏紧紧抱着儿子,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娘!”

  李祺反手抱住母亲颤抖的身体,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

  “娘,您听我说!孩儿必须去!”

  “皇娘娘待我们恩重如山!

  她若有事,我们李家……如何自处?

  皇伯伯会如何看我们?”

  “而且,娘,您看!”

  他稍稍退开,伸出自己的小手,用力握紧,手臂上肌肉隆起,

  “孩儿不是普通孩子!

  孩儿天生神力!

  师父师伯都说,孩儿筋骨如龙,气血如汞!

  更学了太极神功,不怕冷!

  您看紫金山的雪,孩儿穿单衣都不怕!”

  “还有徐叔叔的大军呢!孩儿只是跟着大军,在安全的地方找药,不会有事的!

  等孩儿找到雪莲,就风风光光地回来!

  治好了皇娘娘,到时候,娘您脸上也有光,是不是?”

  李氏看着儿子稚嫩却写满坚毅的脸庞,听着他故作轻松的话语,心如刀绞。

  她知道儿子在安慰她,可那昆仑山的传说,如同噩梦般萦绕心头。

  她哭得几乎晕厥,只是死死抓着儿子的衣襟,仿佛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李善长看着抱头痛哭的妻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