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三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谁要你说他好。”薛孤知瑾别过脸去,指尖却在膝头轻轻划着排练的日程。

  车帘晃动间,她已开始思量该让乐工将厢房收拾出来,既要不失都督府体面,又得避开阿翁耳目。

  卢丛璧凑近耳语:“你可知方才奏到‘火祆祆的祝祷’时,你的筝声里带着三分金戈之气?”她轻笑,“倒像是平阳公主当年擂鼓助阵的架势,莫不是想在情场上也这般乘胜追击?”

  薛孤知瑾抚着微烫的脸颊,忽然发觉这主意甚好。她盘算着该以排练为由,先邀他来府试演两三回。

  若阿翁问起,便说是为诗会准备新乐。

  “这曲子当真摄人心魄。”卢丛璧扶正晃动的步摇,“我方才竟想扔了琵琶起身踏歌。你说他若在诗会上奏完全曲,会不会把满园宾客都带得手舞足蹈?”

  “所以要先在府里演练妥当。”薛孤知瑾捏着袖中绣帕,上面还沾着那人袖口的朱砂。

  她盘算着明日就令匠人改造大堂的地板,要经得起踏歌时的震动才好。

  马车经过西市酒肆,忽闻二楼传来琵琶声。

  卢丛璧侧耳倾听片刻,摇头道:“这《春莺啭》奏得太过绵软,不及江郎君新曲万一。”

  薛孤知瑾掀起车帘望向都督府方向,暮春的风吹动她鬓角,带来紫藤花的腻人香气。

  她忽然觉得这十日筹备期正好,足够她将乐堂布置得既雅致又不失亲近——比如在筝案旁添张茶席,再命人采买些益州蒙顶茶。

  “待他来排练时,”卢丛璧倚着绣枕笑道,“定要让他把全曲奏完。我方才悄悄记了下阕的谱子...”

  两个小娘子的笑语声混着叮咚珠翠声,在青石路上洒了一路。

  薛孤知瑾摩挲着袖中绣帕,已经开始期待明日请江逸风入府了。

  都督府后院,刚练完一套刀法的薛孤吴仁收刀而立,中衣下露出的古铜色胸膛微微起伏。

  他望着手中镔铁弯刀轻叹:“终究不是马背上,使不出这刀的七分力道。”

  丫鬟捧着鎏金盆跪奉温水,他随意净了面,将锦帕拿着手中拭擦。

  恰在此时,监事悄步走近,垂手立在榆树影里。

  薛孤吴仁心知有事,便挥退丫鬟,顺手把那方锦帕随风丢在了老树枝桠上。

  何事?

  “阿郎。”监事趋近低语,“小娘子今晨又去了那商会,与那江姓商人研讨音律两个时辰。”

  薛孤吴仁拧腕甲的手微微一顿:“可是寿宴上作诗的那个商贾?”得到肯定后,他古井无波的脸上掠过愁云。

  这般冒失,要是出了危险咋办?

  监事接着道:“小娘子临行时邀他来府排练新曲,眉眼间颇见欢欣。”

  老都督突然攥紧刀柄,青筋在手背虬结。

  他想起儿子战死安西时,那双与知瑾一般无二的灰眸最后望向长安的方向。

  自己如今就只有这一个亲人承欢膝下。

  “加派两队护卫暗中保护小娘子。”他声音沉如闷雷,“要选机警一些的,远远跟着便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的狼头纹,“再去查那商贾底细,着重查他族中可有亲人。”

  监事迟疑道:“阿郎是担心那江姓商人非良人?”

  “五姓七望看不上我们胡将血脉,岭南豪酋又配不上知瑾。”薛孤吴仁望向枝头摇曳的素帕,“若是个身家清白的。。。入赘又何妨。”

  “诺,”监事面色复杂,这商籍毕竟是贱籍。

  暮风卷起尘土,老都督突然拔刀劈向空中。

  刀光闪过处,飘落的榆钱纷纷断作两半。

  “去把西跨院收拾出来。”他归刀入鞘,声音里带着砂石摩擦的涩意,“给小娘子建个乐坊。”

  待监事离去,薛孤吴仁这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老将,此刻却对着树上锦帕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