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二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汪植正赤足倚在账房竹榻上对账,算筹在指尖噼啪作响。

  忽闻前院传来阵阵奇特的乐声,他蹙眉侧耳细听,那旋律似羯鼓非羯鼓,似琵琶非琵琶,竟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量。

  “前院何人奏乐?”他扬声问廊下侍立的会众。

  会众躬身回道:“是薛孤都督家的女公子来访,正与阿郎研讨音律。”

  闻言,汪植手中账本啪嗒落地,慌忙翻身下榻。

  情急之下竟寻不着方才褪下的软靴,只得赤着脚在青砖地上急转两圈,最后从桌案底下摸出靴子胡乱套上。

  这姑奶奶怎的又来了?他边系靴带边暗忖,脑海中浮现薛孤知瑾那日醉语忠勇侯时的神情。

  待他匆匆整理衣冠赶到前院,恰见薛孤知瑾仰首望着江逸风,浅灰眸子里漾着从未有过的潋滟波光,纤纤玉指正轻抚着方才试奏过的筝弦。

  不妙,不妙,大不妙。

  汪植心头猛沉,强自定神上前笑道:“阿郎,这时辰将近午时,可要留二位小娘用膳?某这就去吩咐厨下准备。”

  不待江逸风作答,卢丛璧已慌忙整理着散乱的云鬓:“不敢叨扰,我等这便告辞了。”她悄悄扯了扯薛孤知瑾的衣袖,却发现好友仍怔怔望着江逸风出神。

  汪植心中一喜,顺势道:“那便如此,小娘日后得闲再来。”话音未落,却听江逸风温声道:“某送二位出门。”

  师伯你可千万要稳住啊。

  汪植望着三人并肩而去的背影,只觉方才匆忙间左脚靴子似乎穿反了,行走时颇不自在。

  他瞥见薛孤知瑾临出月洞门时,悄悄将方才拭过朱砂的绣帕塞进袖袋,更是急得暗暗跺脚。

  这时萧灵儿抱着新换的海棠盆过来,见汪植面色青白,不由奇道:“汪掌柜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账目出了差错?”

  汪植强笑摇头,目光仍追随着远处那抹石榴红身影。

  只见薛孤知瑾在照壁前驻足,回眸时鬓边步摇在春光里划出流金弧线:“十日后诗会,望郎君莫忘。”

  待马车驶远,汪植急忙凑到江逸风身边:“阿郎,这薛孤小娘子毕竟是都督府的人。。。”一想起之前此人侵吞了商会的那些产业,牙根就有些痒。

  江逸风却望着街角扬起的尘埃轻笑:“可她方才说,要请我到都督府排练新曲。”

  师伯这不老之身要如何遮掩?汪植握着那柄尚带余温的团扇,只觉重若千钧。

  他望着江逸风步入内室的背影,忽然体谅起师父来,这些年来为师伯遮掩的种种艰辛。

  窗外的阳光正好,他却无端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自己左右靴履果然穿反了。

  青帷马车驶离商会大院,卢丛璧便忍不住用团扇轻点薛孤知瑾肩头:“方才也不知是谁,听闻要奏新曲时,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她学着薛孤知瑾怔怔望着江逸风的模样,“那双秋水眸啊,都快凝在人家身上了。”

  薛孤知瑾羞恼地去挠她腰际,唇角却掩不住笑意:“休要胡说,我那是...在记谱。”指尖触及好友衣带时,不自觉流露出三分得意,“幸而留了请他来府排练的由头,总能再见几面。”

  卢丛璧笑着躲闪,腕间翡翠镯撞得叮咚作响:“好个记谱,我瞧你记的是人家眉眼的谱罢。”

  她忽然正色,“不过说真的,这位江郎君确实是大家。你瞧他论乐理时,连失传的震粟点都能说出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