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章-《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贞观二十三年深秋,长安大明宫紫宸殿内,新帝李治正对着御案上摊开的奏折凝眉沉思。

  刚处理完正在征伐龟兹的昆丘道行军大总管阿史那社尔请兵请粮的奏折。

  又看到关于年号的奏折,上面工整地书写着礼部和弘文馆学士们精心推敲出的新年号候选:

  永徽:寓意“长治久安,光耀美德”。稳重平和,符合新朝伊始、百废待兴的期望。

  上元:取“至高无上,万物本源”之意,带有浓郁的道家玄学色彩,暗含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威。

  佳隆:直白喜庆,“佳美兴隆”,寄托对国运昌盛的朴素愿望。

  殿内熏香袅袅,气氛本该肃穆庄重。

  然而,李治的心神,却难以完全集中在这些象征未来的文字上。

  他年轻的眉宇间,除了帝王的凝重,还萦绕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烦扰——这股烦扰,正来自于他后宫之中那三位身份特殊、心思各异的女子:皇后王氏、淑妃萧氏,以及刚刚晋升为昭仪的武曌。

  此刻,这三位女子虽不在紫宸殿内,但她们的影响力,如同无形的丝线,早已悄然缠绕在殿宇的梁柱之间。

  皇后王氏端坐在立政殿主位,华丽的凤袍也掩不住她眉眼间的一丝焦虑。

  她出身太原王氏,门第显赫,是太宗皇帝亲自为李治选定的太子妃,现在名正言顺的皇后。

  然而,她入宫多年,膝下无子,这成了她最大的心病,也让她在后宫的地位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缺乏根基。

  “陛下还在紫宸殿看年号?”

  王皇后问着心腹宫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瓷盏边缘。

  “回皇后殿下,听说礼部呈了‘永徽’、‘上元’、‘佳隆’三个上去。”宫女低声回禀。

  “‘永徽’……”王皇后喃喃重复,这是最正统、最稳妥的选择,符合关陇门阀(以她舅父柳奭等人为代表)的期望,也最能体现她这个皇后的“正位”价值。

  她也需要这个年号来巩固自己“母仪天下”的形象。她想了想,对宫女吩咐道:

  “去,请舅父递个话,就说本宫以为,‘永徽’二字,最能彰显陛下承继先帝遗志、开创太平盛世的决心。”

  她试图通过外戚传递影响力,这是她习惯的方式,也是她认为最“安全”的方式。

  然而,她并未意识到,这种倚仗外戚的举动,在心思敏锐的李治眼中,本身就是一种令人不悦的牵制。

  淑妃萧氏所居的淑景殿,气氛则截然不同。

  殿内陈设奢华,熏香浓郁。萧淑妃出身兰陵萧氏,容貌艳丽,性情骄纵,更难得的是,她为李治诞下了儿子李素节,这让她底气十足,野心勃勃。

  “年号?”萧淑妃正对镜理妆,闻言嗤笑一声,丹凤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什么‘永徽’、‘上元’,咬文嚼字,酸腐气十足,依本宫看,‘佳隆’最好,听着就喜庆,朗朗上口,陛下登基,又有了麒麟儿,这不正是‘佳美兴隆’之象吗?”

  她放下螺黛,转身对心腹内侍道:“去,告诉陛下,本宫和素节都觉得‘佳隆’极好,陛下最疼儿了,这名字听着就让人高兴。”

  她试图利用李治对儿子的宠爱,甚至不惜直接将自己的意愿与皇子捆绑,向皇帝施压。

  她的骄纵让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却不知这已触犯了后宫干政的忌讳,更在无形中将儿子李素节过早地推向了风口。

  武曌的甘露殿,则显得格外沉静。

  她已从良媛晋为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和淑妃。

  殿内布置清雅,书卷气颇浓。

  此刻,她并未急于表达对年号的看法,而是静静地听着心腹宫女阿萝禀报皇后和淑妃那边的动向。

  “‘永徽’?‘佳隆’?”武曌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洞察一切的笑意。

  她放下手中的史书,走到窗前,望着紫宸殿的方向。

  王皇后选择“永徽”,是求稳,是借势外戚和关陇,但也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和对外力的依赖。

  萧淑妃力推“佳隆”,是张扬,是恃宠生娇,更是愚蠢地将皇子当成了筹码。

  “幼稚。”武曌心中轻哂。

  她深知,年号的选择,绝不仅仅是字面意义的好坏。

  它关乎新朝的政治导向,关乎皇帝想要释放的信号,更关乎朝堂各方势力的平衡与博弈。

  她没有像王皇后那样寻求外戚助力,也没有像萧淑妃那样恃宠自骄。

  但也得有一定的影响才能显示自己的存在。

  李治的目光在两份奏疏上反复流连。

  王皇后通过柳奭递来的“建议”,萧淑妃那带着儿子名头的“撒娇”,都让他感到一种被束缚的烦躁。

  内心中李治很渴望摆脱父皇和重臣光环下的压力,渴望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现实却是大家都动不动就搬出先帝来曲解自己的意愿。

  就在这时,殿外通传:“武昭仪求见。”

  “宣。”李治精神微振。对于这位善解人意、才思敏捷的武昭仪,他总有一种特别的信任和放松感。

  武曌款步而入,行礼如仪。

  她并未直接提及年号,而是捧着一叠整理好的、关于河东地震水灾后续安置的奏报(江逸风发回的),温言道:

  “陛下,河东安抚使江逸风最新呈报,灾民安置已初见成效,疫病亦得控制,道路疏通大半,粮秣正源源运入。

  忠勇侯言,灾民感念陛下天恩,人心渐稳,灾后事宜在年末就能结束。”

  李治闻言,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许,接过奏报,心中对那位风哥大为赞许。

  武曌此举,看似与年号无关,却巧妙地将他从后宫琐碎的干扰中拉回到国事正轨,提醒他作为帝王的根本责任。

  见李治心情稍霁,武曌才似不经意地看向御案,轻声道:

  “陛下在为新年号劳神?臣妾方才整理奏报时,也看到了礼部拟的候选。

  臣妾才疏学浅,不敢妄议朝政。只是……‘永徽’二字,让臣妾想起先帝常教导陛下‘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长治久安,德政为先,此乃社稷之福,万民所盼。想来长孙太尉、褚相他们,亦是此意。”

  她不着痕迹地将“永徽”与太宗遗训、与当朝首辅长孙无忌的期望联系起来,强调了其正统性与稳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