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我的寿元,买你一句记得-《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它在渴求,在召唤,在向整个死寂的诸天万界,发出最原始的索求。

  刹那间,仿佛宇宙听到了这声啼哭。

  自那些被遗忘的废墟星辰,到凡人栖居的烟火尘世,一缕缕、一撮撮微不可见的火星,被从万灵的心底最深处强行剥离、牵引。

  那是被压抑了千年的不甘,是濒死者对生的一丝眷恋,是老匠人临摹古谱时的一点灵光,是孩童识得新字时的一分喜悦。

  这些被称作“人心”与“愿力”的微火,孱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

  可在此刻,它们汇聚成亿万道流光,撕裂了黑暗的界域壁垒,如百川归海,如万千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匠墟中央那盏新生的引灯!

  嗡——

  引灯的灯芯被瞬间点燃,光芒不再是惨淡的白色,而是蕴含了众生百态的温暖橙黄。

  光焰冲天而起,驱散了匠墟千载不化的阴翳,更将一道刺目的光华,直直投射在守薪阁主那张布满惊骇与悔恨的脸上。

  “不……不该是这样……”

  守薪阁主跪伏在地,那件象征着千年守护的焦黑长袍,在光芒的照耀下寸寸崩裂,化为飞灰。

  他那双早已瞎掉的眼眶里,流淌出的不再是浑浊的泪,而是两行滚烫的血。

  血泪滴落在地,灼出一个个深坑,仿佛是他内心无尽的自责与痛苦。

  “我守了千年道火,日夜以法力温养,不敢有丝毫懈怠……却不知,它本该燃烧,而非封存!”

  他仰天嘶吼,声震寰宇。

  千年的坚守,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不是薪火的守护者,他是将薪火囚禁了千年的狱卒!

  这滔天的罪孽,让他道心近乎崩溃。

  “罪人,当以死谢罪!”

  他猛然抬起枯瘦的手掌,掌心法相凝聚,一尊顶天立地的怒目金刚虚影浮现身后,散发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他竟是要自毁法相,以最惨烈的方式,向这天地,向这众生,谢罪!

  可就在他的手掌即将拍落天灵盖的瞬间,那盏引灯之上,光芒陡然一转,化作一束凝练至极的赤红之光,如神剑破空,精准无误地射入他的眉心。

  没有痛苦,没有冲击。

  守薪阁主浑身剧震,整个人僵在原地,高举的手掌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他的脑海中,一幅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画面被强行唤醒。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泛黄的纸上。

  年轻的母亲握着他稚嫩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下人生中的第一个字。

  母亲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温暖,那柔和的声音,是他记忆中最动听的道音。

  “孩子,记住,这个字,是‘传’。薪火相传的‘传’。”

  记忆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不是孤零零的守灯人,在他成为守灯人之前,他也曾是被传道的那一个!

  那一点薪火,早已在他识字的那一刻,由母亲亲手种下。

  他守护的,从来不只是一盏灯,而是那份传承本身。

  “原来……原来我也是被传道的人……”

  他喃喃自语,盲眼中的血泪渐渐止住,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顿悟。

  那尊即将自毁的怒目金刚法相,竟在光芒中缓缓消融,化作一缕精纯的愿力,主动汇入了引灯之中。

  与此同时,匠墟边缘,薪娘·燃烬拄着那根由残烛所化的拐杖,静静地立于一片废墟之上。

  她感受着引灯带来的变化,感受着天地间那股重新开始流动的“生机”,浑浊的眼眸望向影庭深处,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先生,火起来了。”

  影庭核心,那道几乎快要消散的陈九残念,因这万界微火的汇入而微微一颤,重新凝实了几分。

  他“看”到了守薪阁主的顿悟,也看到了引灯的复燃。

  但他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忧虑。

  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道火可燃,但若无根,终将再灭。

  这些被强行牵引而来的微火,只是无源之水,一旦耗尽,天地将重归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绝望。

  他必须让万灵心中,真正种下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道种”!

  他没有时间了。

  陈九的残念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他将自己仅存的意志,尽数灌注于那本贯穿他一生的金手指——古书之上。

  “以我最后七日寿元为祭,发动……灵引归源·薪燃万道!”

  这不是对敌的杀招,而是赌上一切的豪举!

  以七日寿元为代价,换取七日内,他将彻底与天地灵气隔绝,承受无时无刻的法则反噬。

  但同样,他也能换来一次真正意义上,撬动万界法则的权限!

  嗡鸣声中,古书虚影在他残念之前轰然浮现,无风自动,疯狂翻页。

  最终,它停留在崭新的一页上,金光璀璨,映照出从未有过的字迹——

  《灵引九卷·第二十六卷:薪燃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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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光自书页上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横贯诸天的意志洪流。

  陈九那已经虚弱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残念,在心中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点化——凡曾被我点化者,皆持一道薪影残响,行走万界,点燃道种!”

  指令一下,万界皆动!

  凡人界,一座破败的孤儿院前,身形佝偻的阿丙停下脚步。

  他手中的引魂幡无风自动,幡面上那个古朴的“守”字,化作一缕微光,悄然没入一个正蜷缩在墙角,死死护着半块干粮的孤儿眉心。

  孤儿

  一座雄城之上,墨生临风而立。

  他手中之笔不再是杀伐之器,而是化作了传道之笔。

  他挥毫泼墨,于城楼之上写下一个顶天立地的“道”字。

  城下,无数正在嬉戏的村童仿佛受到了感召,纷纷停下脚步,用手指在地上,有模有样地描画着那个他们从未学过的字。

  星河之间,白蹄仰天长啸,四蹄踏碎虚空,不再是为了征战,而是为了一群在深山中迷路的猎户,演示着那套曾被它视为本能的奔月步。

  每一步落下,都有一点星光融入猎户们的心田。

  古老的村落里,莲心捧着一滴晨露,走至一口枯井旁。

  她将晨露滴入井中,枯井并未涌泉,但井边每一个因干渴而绝望的村民心中,却悄然浮现出一个“生”字的真义。

  每一处,皆有一缕陈九留下的薪影残响,化作最浅显易懂的道与理,如春风化雨,如星火落土,融入那些最普通、最平凡的凡人心中。

  破庙之前,曾以焚心之法强行传道的燃心婆,正好看到了墨生笔落成“道”的那一幕。

  她浑身一颤,忽然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我当年焚心传道,以为皆是徒劳……今日方知,火从未灭,只是在等一个重燃的契机!”

  她笑了,笑得无比释然。

  她不再迟疑,盘膝坐于破庙门前,竟是主动敞开心神,引来一缕游荡的薪影残响入心。

  她要用自己这残破的余生,为这新生的火种,再护一程!

  她的行为,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万界之中,无数曾有过传承、有过技艺、有过感悟的生灵,尽皆响应。

  濒死的老匠人摩挲着自己珍藏一生的旧刀,将毕生技艺化作一点灵光,传给了门外偷师的学徒;不识字的农妇在教导孩子时,口中竟不自觉地吐出蕴含微光的文字;就连那些垂垂老矣的修士,也纷纷走出洞府,将自己早已无用的功法感悟,化作最朴素的道理,讲给山下的凡人听。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万千道种,如春草破土,在这片死寂的废土之上,展现出不可断绝的顽强生机!

  影庭之中,陈九的残念在完成这一切后,已经透明得宛如风中残烛。

  那隔绝天地灵气的反噬之力如亿万根钢针,刺入他的每一寸意志,让他连维持形体的能力都即将失去。

  他已无法再动一丝一毫的念头。

  他输了吗?不,他赢了。但他自己,却要消失了。

  可就在他的残念即将彻底溃散的刹那,匠墟之内,一直沉默的凤清漪,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

  两行血泪,自她那双美丽的凤眸中悄然滑落,滴落在地,瞬间凝结成冰。

  她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匠墟。

  “他说……‘我的寿元,买你一句记得’。”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匠墟之内,那成千上万、形态各异的纸人,无论是威武的战将,还是婀娜的仕女,竟在同一时刻,齐齐朝着影庭的方向,深深地低下了头,其状如叩首。

  而在那诸天万界,无数刚刚在心中种下道种的凡人,无论是在睡梦中,还是在劳作间,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心悸。

  他们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仿佛在回应着某个古老的约定,在心底,在梦中,用最轻、却也最坚定的声音,低语着同一句话。

  “我记得。”

  亿万生灵的“记得”,汇成一股无形却浩瀚的洪流,穿越时空,涌入那神秘的影庭。

  影庭第七柱,那根始终虚幻不定、代表着陈九自身的“无名之影”,在接收到这股洪流的瞬间,悄然停止了溃散。

  紧接着,一道微光自柱底亮起,并迅速向上蔓延。

  那虚无的影子,竟由下至上,开始一寸寸地转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实体。

  其色,赤红如血。

  其质,温润如玉。

  其形,宛如一根永不熄灭的薪火,在黑暗的影庭中,散发出亘古不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