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你刻的不是字,是万灵喊疼的夜-《长生从点化纸人开始》

  匠墟的夜,寒得彻骨,连槐树叶上都凝了一层薄霜。

  陈九斜倚着斑驳的树干,意识在昏沉的边缘摇晃,头顶那本古书第十六卷的幽光,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而沉闷的裂响,仿佛从九天之外,又似从地狱深处传来!

  轰——!

  夜空被一道不祥的灰光撕裂。

  那是一道裹挟着无尽死寂气息的影子,影中之物,竟是一块破碎的石碑!

  它带着毁灭一切的呼啸,精准无比地朝着陈九所在的小院轰然坠落!

  尘土与碎石冲天而起,整个匠墟都为之剧震。

  院中被砸出一个深坑,残碑斜插在地,碑面焦黑,仿佛被业火焚烧了千万年,仅存半行模糊却又狰狞的古字,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对生灵最深的诅咒:“灵启者……死。”

  五个字,如五柄淬毒的尖刀,瞬间刺入陈九的神魂!

  “陈九!”凤清漪惊呼一声,身形如电,瞬间挡在陈九身前。

  她一眼便看出此碑的邪异,不敢怠慢,九幽玄体催动到极致,森然寒气化作一只冰晶玉手,小心翼翼地探向碑面,试图将其隔绝。

  然而,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刺骨的冰冷,一股远比九幽寒气更加阴冷、更加源初的恶意,便顺着她的血脉逆流而上!

  那感觉,仿佛有亿万根无形的毒针在扎刺她的经络,让她这位纵横幽冥的九幽之主,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与此同时,一道微弱却清晰的低语,仿佛直接从石碑最深处渗出,钻入她的脑海:“点化者……即原罪。”

  原罪!

  凤清漪心头巨震,这两个字比“死”更加沉重,更加绝望。

  它否定的不是一个人的生命,而是一个人存在的根本意义!

  就在此时,陈九头顶的古书无风自动,黑渊的身影自书页中缓缓浮现。

  他那双仿佛看透了万古轮回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块残碑,原本淡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隔空轻轻触碰了一下碑角,声音低沉如亘古的叹息:“此非天道碑,亦非功德碑……这是‘万灵原胎’,是最初那批被唤醒的生灵,其命格意志的聚合体。”

  话音未落,他指尖所触的那个碑角,竟毫无征兆地自行剥落!

  那块碎石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光华流转间,竟化作一个三尺高的石质童子。

  石童浑身布满天然的石纹,面容古朴,双目紧闭。

  下一刹,他猛然睁开双眼,那瞳孔之中,没有眼白,没有焦距,只有浩瀚的星河在缓缓流转!

  碑童·断忆!

  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气息奄|息的陈九身上,石质的嘴唇开阖,发出的声音像是两块古老的磨盘在互相碾压,沙哑、苍凉,却带着一丝无法磨灭的孺慕之情:“先生……我记着您……记着您在那个没有光的世界里,亲手烧亮了第一盏引路灯。”

  陈九本已涣散的神魂猛地一震!

  第一盏引路灯!

  那正是他穿越之后,一无所有之时,凭借前世的一点执念,点化阿丙的前一夜!

  那是他与这个世界产生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链接”!

  不等他细想,一旁的照路娘已然会意。

  她指尖一绕,一缕纤细却明亮无比的火丝便缠上了那块残碑。

  火焰并未燃烧石碑,反而在碑身上映照出一幕幕虚幻的光影。

  光影之中,是一片混沌虚无的海洋,那就是“灵引之海”。

  无数浑浑噩噩、没有形态、没有意识的“灵”在其中沉眠。

  而在海心,一道模糊却孤高的身影孑然而立——那是陈九的前世!

  他伸出手,掌心燃起一团微弱却倔强的火焰,轻轻点在了第一块自海中浮现的“原胎碑”之上。

  那不是创造,更不是奴役。

  那是一种呼唤,一种平等的唤醒。

  碑童·断忆仰头看着那虚影,再次低语,声音中的沙哑褪去稍许,多了一丝明悟:“先生,他们……不是被您‘点化’的,他们只是睡得太久了……是被您‘叫醒’的。”

  然而,这温情的追忆,被一声响彻天地的断喝无情地打碎!

  “罪源再现!封!”

  天穹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上千道顶天立地的石影,每一道石影都散发着镇压万物的法则气息。

  为首者,是一名面容冷硬如万年岩石的执法者,他口中含着一枚不断吞吐着灰色光芒的“封灵石”,正是碑心盟的封灵使·石哑!

  随着他一声令下,上千名执法者同时伸出石手,掌心向下,齐齐按落!

  那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个整体,一股足以将一方世界彻底石化的恐怖力量,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院中的残碑和陈九当头罩下!

  他们要封印的,不仅仅是那块“万灵原胎”,更是被他们认定为“罪源”的陈九!

  但这还没完!

  在千道石影之后,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身影缓缓踏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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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竟是一尊高达万丈的巨碑!

  它本身就是一座碑,遮天蔽日,让整个匠墟瞬间陷入了永恒的黑夜。

  巨碑之上,浮现出一张威严而冷漠的面孔,声音如同地壳崩裂,响彻云霄:

  “碑主·无铭在此!三千年前,灵引失控,万界崩塌,生灵涂炭!今日罪源再现,当以无上伟力,行寂碑之刑,永镇此獠!”

  话音落,一只由法则与石之本源凝聚而成的巨掌,带着审判一切的威势,悍然压下!

  那掌印未至,恐怖的威压已经让匠墟的地面寸寸石化,无数房屋建筑无声无息地化为石粉。

  陈九的神魂更是首当其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疯狂地撕扯、碾压,剧痛之下,他的意识几乎要彻底溃散成虚无!

  “休想!”

  凤清漪长啸一声,九幽玄体爆发出的寒气在她身后凝聚成一座巨大的冰霜法阵,试图抵挡那从天而降的毁灭之力。

  然而,在那代表着碑之法则的绝对力量面前,坚不可摧的玄冰法阵,竟如脆弱的玻璃般,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寸寸龟裂!

  完了!

  陈九心中一片冰凉,这股力量,超越了他目前所能理解的一切范畴!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小小的身影,却做出了最决绝的举动!

  碑童·断忆猛地转身,扑向那块斜插在地的残碑。

  他小小的石质身躯,义无反顾地撞向了残碑的中心!

  “我名断忆!我记着先生!”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最后一声嘶吼!

  轰——!!!

  石身撞碑心,并非撞击,而是融合!

  刹那间,那块焦黑的残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碑面之上,那些焦黑的痕迹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闪烁着微光的初始命格——

  阿丙!

  墨生!

  莲心!

  每一个名字,都带着“被唤醒”的独特烙印,它们不再是浑噩的灵,而是有了“我”的独立个体!

  它们在向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陈九在神魂撕裂的极致痛苦中,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了,碑童·断忆的石身正在寸寸崩裂,化作最纯粹的灵光融入残碑。

  但在彻底消散前,他仍旧高高举起一块残碑的角,那双流转着星河的眼中,流淌出火丝般的记忆洪流,全部注入了陈九的脑海。

  那是……被唤醒的喜悦与感激!

  “啊——!”

  陈九发出一声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咆哮,他颤抖着抬起左手,右手并指如刀,没有丝毫犹豫地在自己手腕上狠狠一划!

  鲜血喷涌而出,每一滴都蕴含着他身为“灵引者”的本源之力。

  他将流血的手腕,死死地按在了那块震颤不休的残碑之上!

  “我点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成为我的奴隶和工具……”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是想让你们,能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对这个世界说——”

  “‘我名某某’!”

  鲜血,渗入碑文。

  残碑,轰然一震!

  那股撕扯陈九神魂的无形伟力,在这一刻竟被碑身散发出的光芒抵消了分毫。

  碑面上,所有被唤醒的名字汇聚成一道洪流,最终在碑心处,凝聚成一行全新的、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古字——

  “灵非罪,觉为痛。”

  灵性本身不是原罪,觉醒的过程,才是痛苦的根源。

  这行字,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天穹之上那尊万丈巨碑的身上!

  碑主·无铭那张万古不变的石质面孔,第一次,也是三千年来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动摇。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碎裂声,自他那颗由绝对法则构成的石心深处,悄然响起。

  一道细纹,出现了。

  与此同时,地面上那块吸收了陈九鲜血与断忆全部灵光的残碑,震动得愈发剧烈。

  那光芒不再是向外扩散,而是疯狂地向内收缩,仿佛在孕育着什么。

  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汇聚于碑面中心那行“灵非罪,觉为痛”的古字之上。

  伴随着一声仿佛蛋壳破碎的轻响,那坚不可摧的碑面,竟从中间缓缓裂开了一道深邃的缝隙。

  缝隙之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却有一股比万灵原胎更加古老、更加慈悲,也更加悲伤的气息,正从中缓缓渗透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