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车内对峙的锋芒-《万世独行:我,文明最后的守墓人》

  吴拾抬手,把一张黑色电子船票在她眼前晃了半秒,

  船票背面印着深蓝鲸尾,荧光水纹一闪而灭。

  “21:30,‘鲸落’水下拍卖舱。”

  清晚愣住:“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场?”

  “因为你不在邀请名单。”

  吴拾把船票塞进她掌心,指尖冰凉,“现在你在了。”

  “如果我不去?”

  “那就继续留在这儿,”他抬下巴,示意身后依旧凝固的人群,“陪他们数心跳。”

  清晚握紧船票,指节无声泛白。

  三秒后,她提起裙摆,快步跟上——

  “走。”

  ……

  20:39。

  匝道尽头,保时捷Taycan无声滑到两人身边,像一道白电劈开夜色。

  鸥翼门升起,又落下。

  车厢瞬间被两种气息割据:

  一半是清晚自带的“雪骨月色”,冷到近乎锋利。

  一半是吴拾灰夹克上极淡的消毒水与檀香味,淡得几乎缥缈。

  电机失声,顶灯自动熄进幽蓝的中控屏,把两人的侧脸削成薄刃。

  清晚没踩电门,指尖在碳纤维方向盘上收紧,骨节冷得发亮。

  “现在,没有镜头,也没有观众。”

  她侧过脸,目光薄得能剖开呼吸,“你到底是谁?”

  吴拾灰连眼睫都没抬,指尖在碳纤维方向盘上敲出极轻的“嗒嗒”声,像在数别人的心跳。

  “一个刚好路过的殡葬从业者。”

  “路过?”清晚嗤笑,声线冷到发脆,

  “能把端粒酶说成死神契约,能用一杯酒给徐厌搭桥,能在三秒内放翻张家四个顶级保镖——这叫路过?”

  “嗯。”吴拾淡淡应了一声,

  “死亡面前,

  人人只是路过。

  我不过离终点近一点。”

  清晚太阳穴突突直跳。

  “别拿哲学当遮羞布,

  科学不需要神棍。”

  “科学当然不需要神棍。

  科学只需要答案,不管答案多像神话。

  癌细胞从不看你的论文格式,它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一句话,又把天聊死,还顺手把她引以为傲的专业踩成废纸。

  清晚咬肌绷紧,腕上豆蔻朱红亮得像是拿警报灯当指甲油。

  她死死盯着对方,换锋:

  “好,那你说,爷爷为什么这么信任你?

  他从不信外人,更别说一个月薪三千五的——”

  吴拾顺势接话,尾音带笑,“可能因为他发现,有些东西价格标错了。”

  “什么东西?”

  “时间,生命,”他声音忽然低下去,像夜风贴着玻璃擦过,“还有死亡。”

  “死亡?”

  清晚指骨收紧,腕上那粒豆蔻愈发猩红,

  “神棍,你能不能说句人话?

  别拿‘死亡’当口头禅,我听得反胃。”

  “人话才反胃。”

  他侧过脸,碎发下瞳孔映着中控幽蓝,冷得像解剖台突然打下的无影灯,

  “活人嘴里只有PE、PB、估值泡沫。

  死人嘴里是没花完的时间、没补上的遗憾。

  你说,哪句更有用?”

  清晚被噎住,指尖掐进真皮座椅,发出细微的“吱”——

  “好,我再换一个问题。”

  她咬牙,一字一顿,“你那么听我爷爷的话,到底图什么?”

  “图他老。”

  吴拾答得坦然,“老人离死亡最近,站在最近的地方,才能第一时间听见死神咳嗽。”

  “你——”

  清晚气得笑出声,“那我呢?

  我离你也近,是不是也该听你咳嗽?”

  “不,”

  吴拾忽然俯身,幽绿光从他睫毛缝隙漏下去,像一弯被水稀释的月亮,

  “你离我是远,

  远到让我可以容忍自己偶尔心软。”

  这句太轻,轻得像遗容整理时,给死者阖眼的那一声叹息。

  清晚愣了半秒,耳尖刚褪下的殷红卷土重来。

  声音低下来,问:

  “那你……把我当什么?”

  吴拾低头,声音低得只能穿过两人耳骨:

  “当月亮。”

  “……”

  “月亮不属任何人,但所有人抬头,都先看见它。”

  清晚愣了半秒,耳尖的红一路滑到锁骨,她猛地扭头看窗外——雪色颈侧在幽蓝仪表灯下像被谁按了暂停键。

  半晌,扔出最后一句杀招:

  “神棍,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按在实验台,剖开你的胸腔,看看里面到底是心脏,还是一块爬满铜绿的化石。”

  “记得用钝刀,”

  吴拾指尖在晶石上画圈,“锋利是科学,钝才是艺术。”

  清晚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了白,声音低到像对自己下咒:

  “闭嘴。”

  吴拾真的闭了嘴,只把指间晶石捻得飞旋,冷光偶尔溅到她侧脸,给这张气得发红的脸补了一层无声的镀层。

  清晚把油门当成全场少爷们的脸,一脚跺到底。

  车灯劈开夜色,却像永远也照不透吴拾那些藏在隐喻里的话——只把她的怒火,烘得越来越旺。

  电机高频啸叫,车子弹射出去,瞬间把夜色撕成拉长的青蓝极光。

  ……

  20:46。

  阊门环线岔路口。

  车载导航“嘀”一声死机,屏幕跳出红框——

  【前方区域信号屏蔽,路径丢失】

  清晚皱眉,猛踩刹车。

  手机举到挡风玻璃处,连一格信号都被黑夜吞了。

  “搞什么鬼,市区边缘还能掉线?”

  “左转,三百米,第三棵白杨树右转,进那条看起来废弃的土路。”

  吴拾半阖着眼,声音倦淡,指尖转着那粒暗金晶石。

  “你梦里去过?”清晚嗤笑,却还是打了半圈方向。

  车灯扫过,果然出现三棵退色的白杨,第三棵树皮剥落处恰好露出一个似人非人的树疤,像指路牌。

  她右转,轮胎碾过碎石,发出骨节错位的脆响。

  “运气好罢了。”

  清晚咬唇,紧盯前方。

  车灯压过最后一枚碎石,电机低啸一声,像把什么咽了回去。

  吴拾懒懒回:“路走多了,比导航认得人。”

  清晚没再说话,只把油门又踩深半寸。

  ……

  20:51。

  “350米后停车。”吴拾第三次开口。

  清晚默数,仪表盘跳出350间,她一脚踩死。

  车灯正前方——是一栋灰砖小平房。

  门口只挂一盏方形玻璃灯,白光柔和,映出檐下一排整齐的青石阶。

  没有招牌,没有霓虹,推拉木门漆成低饱和的松烟绿,门把是简单的一根铜管,被岁月磨出温润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