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流言渐起人心乱-《剑振山河:我以谋略定乾坤》

  剑锋在鞘中滑动的声音很轻,像风掠过铁叶。我将剑插回腰间,吹熄了案上的烛火。帐内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帘缝透进一丝营外的微光,映在铠甲边缘。

  我没有躺下。

  昨夜所见的密会、那卷被翻动过的素绢、士兵们回避的眼神——这些都不是巧合。流言已经动了,无声无息,却比刀更利。

  我起身掀帘而出,脚步放得极低。此时已近子时,大部分营帐都熄了灯,唯有巡哨兵来回走动。我避开主道,贴着炊房后墙行进。泥地上积着薄霜,踩上去不发出声响。

  前方偏帐有说话声传来。

  “……真要练那阵?三点联动?听着就像瞎编的。”

  “你不懂,听说连老将军都没点头。先锋官都说这是拿命试阵法。”

  “可不是嘛,前两天还听传令所的人说,那份战术图样根本没经主帅批阅,是陆扬私自印发的。”

  “他急着立功呗,咱们这些当兵的,命就值几个字?”

  声音压得很低,但一字不落钻进耳中。我靠在墙角,没有靠近,也没有打断。两人是第三营的普通士卒,编号我记下了。他们不知道我在听,语气里全是疑虑,甚至带着惧意。

  这不是普通的议论。

  这是有人刻意散播的话头,一句接一句,编成网,罩向全军。

  我转身离开,沿着哨岗外围继续走。途中遇见两名巡逻兵,见我走近,立刻停止交谈,低头行礼后加快步伐离去。一人手中握着的竹筒,正是今日早些时候出现在训练场边那类非编制传令兵用的样式。

  回到主营区域,天色已微亮。操练钟刚响过三声,各队开始集结。我站在校场东侧高台,目光扫过列队的士兵。不少人抬头看我,又迅速低下头去。队伍整齐,动作标准,可那种曾经熟悉的信任感消失了。

  士兵甲在第五排左侧,正小步调整位置。我朝他走去。

  “最近夜里冷,你们换岗辛苦。”我说。

  他一震,抬头见是我,嘴唇动了动:“不……不辛苦。”

  “夜里多加件衣裳,别落下病根。”

  “是。”他应着,眼神却飘向别处,不敢与我对视。

  我点点头,转身走开。走出十步后,余光瞥见他回头望着我的背影,眉头微皱,似有挣扎。

  这人不是背叛者,只是被裹进了流言的旋涡。他心里清楚什么是对的,但他怕说错话,怕站错队。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流言不止在动摇我的权威,它正在割裂这支军队的信任根基。一个人不信,两个人不信,到最后,哪怕真相摆在眼前,也没人敢相信。

  我召来文书官,调阅今晨出入传令所的记录。

  一页页翻过,直到看见一条异常登记:

  “寅时二刻,传令兵张六,递交《战术评估简报》一份,标注‘已阅’,接收人:军务副参。”

  我盯着这条记录看了很久。

  张六这个名字不在任何正式传令序列中。而那份所谓的“评估简报”,我从未签收,也未授权发布。更关键的是,这份文书递交的时间,正好是昨夜先锋官密会心腹后的半个时辰。

  他们用假身份递送文件,伪造审批流程,再借着这些“官方文书”的名义,在军中制造“上层质疑陆扬新阵”的假象。

  一环扣一环。

  先让士兵觉得这是未经批准的私阵,再让他们相信这是拿弟兄性命冒险的赌局,最后让所有人都认为——反对陆扬,是顺应军心。

  好手段。

  我不动声色地合上记录册,交还文书官。回帐途中,一名工兵迎面走来,抱着一堆旗杆。见我走近,他脚步一顿,随即绕道而行,像是怕碰掉什么东西。

  我停下,看着他背影。

  昨天他还主动帮我校正旗语角度,今天却连面对面都不敢。

  中午点卯时,我特意观察各队旗语兵的动作。三组演练中,有两组在变阵信号下达后迟疑了半拍。虽很快纠正,但节奏已乱。

  有人开始怀疑指令的有效性了。

  我站在场边,没有出声纠正。此刻若强行压制,只会让人觉得我在掩盖问题。

  下午我去了一趟医帐,顺道查看伤员恢复情况。几名枯松岭之战负伤的士兵正在复健,见我进来,原本谈笑的气氛立刻凝固。一人想站起来行礼,我摆手制止。

  “好好养伤,别急着归队。”

  他们点头,却没人开口说话。其中一人欲言又止,最终只低声说了句:“将军保重。”

  我走出医帐,寒风吹在脸上,像细砂磨过皮肤。

  回到营帐,我取出那卷素绢,铺在案上。墨线清晰,三点联动的结构毫无破绽。我指尖划过每一个节点,确认每一处间距与呼应关系。

  这不是花架子。

  这是我用血换来的经验,是三百精锐反复演练的结果,是为了减少伤亡才设计的活路。

  可现在,它成了别人口中“欺世盗名”的证据。

  我抽出炭笔,在素绢角落写下八个字:

  “流言三路:传令、炊班、哨岗。”

  写完,我盯着这八字良久。

  传令系统被渗透,消息从这里流出;炊班是士兵聚集之地,最容易散播言论;哨岗则是信息传递枢纽,谁控制了这里,谁就能左右耳目。

  三条路,都被动了。

  我卷起素绢,塞回内袋。然后解下铠甲,叠放在床边。外袍脱下时,右臂旧伤牵动了一下,像是有根锈钉扎在骨缝里,抽着疼。

  我没叫医官。

  吹灭油灯,帐内彻底黑了。

  我坐在床沿,没有躺下。

  外面营地安静下来,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巡哨的脚步。我知道,有些人还在等,等我做出反应。等我愤怒,等我质问,等我失控。

  但我不能动。

  现在一动,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他们会说,陆扬恼羞成怒,打压异见;他们会说,他容不得批评,要清洗军中“忠言之士”。

  真正的战场,有时不在沙场,而在人心之间。

  我闭上眼,耳边浮现出那些低语:

  “拿命试阵法……”

  “连老将军都没点头……”

  “表现尚可……”

  一句话,能杀人于无形。

  帐外风声渐紧,吹得帘幕轻轻晃动。一道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透入,斜斜打在案角,照亮了方才写字的炭笔尖端,一点漆黑,像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