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裂痕初现·旧信浮现-《迦叶渡烬相思入骨》

  烛火灭了,屋里一片黑。我坐在案前没动,手指还停在残卷边缘。刚才那句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说完之后,胸口空了一块。

  风从门缝钻进来,带着外面草木的气息。我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顿了一下。

  门被推开时撞在墙上,发出闷响。一个身影拄着杖走了进来,是老者。他肩头落着夜露,衣角沾着泥,像是刚从营地外回来。断骨杖点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发出轻颤。

  我没起身,也没说话。他知道我在看什么。

  他盯着桌上的残卷,忽然抬手,杖尖直直戳下。纸页裂开一道口子,从中间划到尽头。朱砂写的那行字被撕成两半。

  “你用自己血,翼族必反。”他说。

  声音不高,却像刀刮过石面。我抬头看着他,他眼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沉下去的冷。

  “你知道这术法会引来什么?”他问。

  我知道。可我不答。

  他袖口一抖,一封信滑了出来,落在地上。泛黄的纸,边角磨损得厉害,像是藏了很多年。我弯腰去捡,他没拦。

  信摊开在我掌心。字迹很重,一笔一划都透着狠劲:“本君血脉不可辱”。不是一句,是一整页。反复写着同样的字,密密麻麻,像是发狂时写下的。

  我认得这字。三百年前,在南荒圣殿的玉碑上见过。离渊亲笔。

  手指收紧,信纸皱成一团。我忽然笑了下。

  原来他早就防着这一天。怕有人动他的血统,怕混血爬上高位。所以他改了术法,把“至亲之血”变成清除异己的刀。而最合适的祭品,就是他不要的女儿。

  我不是纯种。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这么说。

  可我现在明白了。他们说的“纯”,不是血有多干净,而是能不能被控制。我能启动血咒,就说明我的血够“纯”。哪怕母亲是凡人,哪怕我生在村野,只要这具身体能唤醒他的术法,我就够格。

  我伸手扯开衣领。

  锁骨下方,一道淡金色的纹路盘在那里。以前我以为是胎记,后来才发现它会随灵力波动变深或变浅。现在它清晰得很,像一道刻进皮肉的印记。

  烛台旁的铜镜映出我的侧颈。那纹路蜿蜒向上,一直延伸到耳后,形状和方向,和记忆中离渊颈侧的一模一样。

  老者看见了。他的手抖了一下,断骨杖歪斜地靠在桌边。

  “你……”他开口,又闭上嘴。

  我没有遮住它。我不想再藏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快,一个人影从门缝闪过。那是夜巡的战士,披着灰袍,腰间挂着短刃。他本该绕过去,却停了下来。

  他往里看了一眼。

  我正低头看着信,手中握着断骨杖。衣领敞着,颈侧的纹路暴露在微光里。桌上是撕裂的残卷,地上是离渊的亲笔。

  他转身就跑。

  我没追,也没喊。

  几息之后,他的声音划破夜空:“谋士通敌!”

  那一声喊得很急,带着惊惧。接着是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老者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他扶着桌子,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出一句:“你不该留着它。”

  我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会说,我私藏离渊遗物,手持长老信物,深夜独处密室,形迹可疑。再加上这血脉印记——一个被驱逐者的女儿,竟有资格启动皇室禁术。

  他们会说我早有预谋。

  可我不需要解释。

  我慢慢把信折好,放进怀里。断骨杖轻轻放回老者脚边。残卷还摊在桌上,裂口朝上,像一张张开的嘴。

  外面的脚步越来越近。有人开始喊我的名字,语气不善。还有人提到了迦叶,说他不在山谷,说这是动手的好时机。

  我坐着没动。

  烛火重新亮起,是老者用灵力点燃的。火光跳了一下,照在我脸上。

  我抬起手,摸了摸颈侧的纹路。皮肤下的热度还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流动。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是一种更沉的东西。

  门被撞开的时候,我没有回头。

  一群人站在门口,举着武器。为首的战士指着我,声音发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没理他。

  老者撑着杖站起来,挡在我前面一点。“她没走。”他说,“她哪儿都没去。”

  “那为什么拿着断骨杖?为什么半夜不开灯?为什么……”战士吼完,突然卡住了。他看见了我敞开的衣领,也看见了那道金纹。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变了。

  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我知道他们在看哪里。

  我终于站起身。

  动作很慢。膝盖有点僵,缓了一下才直起来。我走到桌前,拿起残卷,把它对折,再对折,塞进袖子里。

  “你想干什么?”有人问。

  我还是没答。

  我走向门口,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没人敢碰我。他们看着我脖子上的纹路,像是看见不该存在的东西。

  我停下,在离门口一步的地方。

  “你们怕的不是我。”我说,“你们怕的是这血有用。”

  没人接话。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者。他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封信的边角。

  “如果这血真能启动血咒,”我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见,“那它也能终结它。”

  话音落下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鸟鸣。是守夜的鹰,叫得短促。

  我抬脚跨出门槛。

  地面湿的,夜里下了点雨。鞋底踩上去,留下一个浅印。

  身后有人开始说话,声音杂乱。有人说要关押我,有人说让我交出信件,还有人提到长老会。

  我没回头。

  走下三级石阶,我停在院中。

  风比刚才大了些,吹得衣摆贴在腿上。我伸手按住小腹。孩子刚才动了一下,很轻,像羽毛扫过。

  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一个人待太久。

  我也知道,只要我还站着,这件事就不会停。

  远处山脊的轮廓在天光下渐渐清晰。天快亮了。

  我解开腰带,把双生玉珏取下来,握在手里。

  玉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