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隐居山谷·相思入骨的圆满-《迦叶渡烬相思入骨》

  风从山谷口吹进来,带着湿意和花香。烬羽脚步慢了下来,手扶着腰侧,眉头轻轻一蹙。我立刻停下,她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我一下,目光落在她小腹的位置。

  “又踢你了?”我问。

  她点头,嘴角浮起一点笑意,“比早上还用力。”

  我没再走,蹲下身,耳朵贴上她的衣衫。里面那点动静很轻,像一片叶子落在水面上,可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动,真实地活着,在我们之间。

  烬羽的手搭在我肩上,指尖微暖。“你说,她以后会不会也像你一样,总爱听别人心跳?”

  “那你得先教她认得出哪一颗是我的。”

  她笑出声,声音不大,却让整片花海都像是晃了一下。忘忧花开得正盛,白茫茫的一片从山坡铺到溪边,晨光斜照过来,花瓣边缘泛着淡金,风吹过时,像无数细小的翅膀在扇动。

  我们继续往前走,路是踩出来的,弯弯曲曲,通向林子深处那间小屋。竹篱矮墙围着一方小院,晾绳上挂着几件洗过的粗布衣裳,随风轻轻摆动。门半掩着,灶台边还留着昨夜烧尽的灰。

  烬羽推开门,屋里很干净。木桌、陶罐、草席床铺,墙上钉着两枚铜钩,一枚挂着玉珏,一枚挂着轩辕剑。剑鞘旧了,布条缠得仔细;玉珏安静地垂着,表面温润,不再发烫,也不再震颤。

  她走到墙前,仰头看了一会儿。

  “你还记得它第一次亮起来的时候吗?”她轻声问。

  “记得。”我说,“南荒瘴气林里,你缩在树根后,它贴在你胸口,一闪一闪,像快熄的灯。”

  她转过身,靠着墙,“那时候我以为,只要跟着这道光,就能活下来。”

  “现在呢?”

  “现在……”她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光还在,但我已经不怕黑了。”

  我走过去,把水桶放在门边,撩起袖子准备生火。柴有些潮,点起来冒烟,我俯身吹了几口气,火苗才稳住。烬羽坐到床沿,开始解腕上的绷带——她孕期灵力不稳,手腕经脉时常发麻,夜里要缠布条固定。

  “今天能熬点汤吗?”她问。

  “你想喝什么?”

  “山药加红枣就行。上次你煮的,她一动就是三下。”

  我笑了,从柜子里取出食材。锅热了,水响起来,屋子里渐渐有了饭味。烬羽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块未缝完的小肚兜,针线穿了一半,停在那里。

  “名字想好了吗?”她忽然问。

  我搅着锅里的汤,没回头,“你说呢?”

  “叫‘思音’好不好?”

  我手顿了一下,“不好听。”

  “那你取一个。”

  “叫‘念羽’。”

  她哼了一声,“跟你一样固执。”

  我转身看她,她也正看着我,眼里有笑,也有认真。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窗外的鸟叫了一声,飞过屋檐。

  “其实……”她低声说,“我不想让她背太多。”

  “我也不想。”

  “她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延续。”

  “那就别定。”我说,“让她长大自己选。”

  她点点头,重新穿针引线。阳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她手指上,那枚玉珏的影子斜斜映在墙上,恰好落在轩辕剑旁边,像一对并肩而立的守卫。

  天快黑时,孩子闹了起来。烬羽皱眉,手按在肚子上,呼吸变沉。我放下碗筷,去井里打了凉水,拧了帕子递给她。她擦了擦额头,喘了口气:“可能要来了。”

  “早了半个月。”

  “可她等不及。”

  我立刻翻出备好的产褥和药包,把炉火烧旺,又在床前铺了干草垫。烬羽扶着墙走到床边坐下,脸色有些白,但没喊疼,也没慌。她一向这样,再难的事,都只用沉默扛过去。

  半夜,第一声啼哭划破寂静。

  是个女孩,小小的一团,脸皱着,手脚乱蹬。烬羽虚弱地躺着,满头是汗,却坚持要把孩子抱进怀里。我剪断脐带,用温水洗净她身子,裹进早就准备好的小被子里。

  她躺在烬羽臂弯里,眼睛还没睁开,嘴却动个不停,像是在找什么。

  烬羽低头亲了亲她额头,“饿了,是不是?”

  我端来温好的米汤,用小勺一点点喂。孩子吸了几口,打了个嗝,然后安静下来,眼皮微微颤着,像是要睡了。

  烬羽一直盯着她看,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心、鼻梁、嘴唇。

  “像你。”她说。

  “哪有,明明像你。”

  “眉毛是你给的。”

  “眼睛是你给的。”

  她笑了一下,没再争。屋里只有火苗噼啪的声音,和孩子细微的呼吸。我坐在床边,握住她们的手——一手温软,一手微凉,却都在跳动,真实地活着。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出,我把孩子抱到门口晒太阳。她睁开了眼,极浅的褐色,像春日初融的泥土。烬羽靠在门框上,披着外衣,头发松散地挽着。

  “该叫她什么?”我又问。

  “你说呢?”

  “小阿烬?”

  “太宠她了。”

  “小司音?”

  “太严肃了。”

  她伸出手,孩子本能地抓住她的食指,攥得很紧。烬羽望着她,忽然说:“等她会走路了,带她去若水边看看吧。”

  “好。”

  “去看看那朵开在废墟上的白花。”

  “好。”

  “去看看玉珏和羽鳞共鸣的地方。”

  “我都记着。”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阳光洒在三人身上,影子叠在一起,投在门槛前的青石板上。

  屋内,玉珏静静挂着,轩辕剑也依旧沉默。可我知道,它们不再是武器,也不是信物。

  它们只是见证。

  孩子忽然扭头,对着阳光咧了咧嘴,像是笑了。

  烬羽低声说:“你看,她认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