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绝壁萤光-《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

  山洪咆哮如龙,追兵的火把已在崖下连成猩红锁链。陈巧儿最后一次检查腰间的藤索——这是她用现代力学知识加固的最后防线。花七姑突然指向暴涨的河流:“巧儿,你看!水里有东西在发光!”正当她们以为陷入绝境时,河面飘来的诡异荧光竟让追兵阵脚大乱。然而荧光尽头,崖壁上方传来的却不是救兵,而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

  山洪在脚下咆哮,像一头挣脱了囚笼的远古凶兽,浑浊的泥水裹挟着断木碎石,以摧枯拉朽之势冲撞着峡谷两岸。雨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冰冷地、密集地砸在陈巧儿和花七姑的脸上、身上,单薄的蓑衣早已湿透,紧贴着肌肤,汲取着所剩无几的体温。

  她们被困在了这段不足三尺宽的突出崖壁上,上方是湿滑陡峭、难以攀爬的岩壁,下方是数十丈深的、轰鸣作响的死亡深渊。背后,是她们刚刚拼死冲出来的、黑黢黢不知深浅的山林;前方,唯一的去路——那座连接两座山崖的古老藤桥,已在半个时辰前,被李员外手下那个满脸横肉的张衙内,带着人狞笑着砍断了桥索,残破的藤蔓和木板如同垂死的蝴蝶,在洪流上方无力地飘荡。

  “在那里!崖壁上!两个都在!”

  尖锐的呼喊声穿透雨幕和洪水的轰鸣,从对面崖壁下方传来。两人心头一紧,循声望去。只见对岸较低处的山林边缘,数十支火把正如毒蛇的眼睛般迅速移动,连成一条不断逼近的猩红锁链,正沿着之字形的陡峭坡道,向她们所在的这片崖壁上方包抄而来。李员外这次是下了血本,出动的人手远比她们预料的要多,看那火把的数量,怕是不下三四十人。张衙内那志在必得的狂笑声,甚至隐约可闻。

  绝境。

  彻头彻尾的绝境。

  花七姑脸色苍白如纸,雨水顺着她柔顺的鬓角流淌,汇聚在下颌,滴落无声。她紧紧靠着冰冷湿滑的岩壁,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那双总是含着水波般温柔情意的眼眸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火焰。她伸出手,死死攥住陈巧儿同样冰冷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里,声音带着喘息的颤音,却异常清晰:“巧儿……若……若真到了那一刻,我们便一起跳下去!我花七姑,宁死也不受那份折辱!绝不负你!”

  陈巧儿心头猛地一撞,如同被重锤击中,又酸又烫。她反手用力握紧花七姑的手,试图将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力量传递过去。“别胡说!”她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准备了那么久,不是为了在这里放弃的。看着我,七姑!”

  她强迫花七姑与自己对视,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彼此眼中那决绝的光亮却清晰可辨。“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李员外?张衙内?他们不配决定我们的生死!”

  说话间,陈巧儿空着的那只手,正以一种近乎本能的速度,最后一次快速而精准地检查着腰间缠绕的数圈坚韧藤索,以及身后背包侧兜里几件冰冷的、形状怪异的金属物件——那是她结合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材料,运用现代杠杆、弹射和简单机械原理,偷偷制作出的保命工具:一组强化过的飞虎爪,一柄用废弃柴刀改造、带有放血槽的短刃,还有几枚利用竹筒和机簧发射的淬毒小箭。知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是她此刻唯一的铠甲和利剑。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下方追兵的火把分布,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距离、角度,以及腰间这最后一根、按照悬索桥原理额外加固过的藤索的承重极限和可用长度。崖壁并非完全垂直,有些地方有突出的岩石和顽强的灌木,或许……或许可以凭借飞虎爪和藤索,冒险下到洪流边缘,再寻找迂回路线?尽管希望渺茫得像狂风中的烛火,但这是目前唯一理论上可行的逃生路径。

  “准备一下,我们试着从这边下去……”陈巧儿压低声音,刚要说出她那近乎疯狂的计划。

  “巧儿!你看那里!”花七姑突然惊声低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异,她松开紧握的手,指向下方那一片混沌、咆哮的暴涨河流。

  陈巧儿心头一凛,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凝目望去。

  就在那浊浪翻滚、如同沸腾的黄汤般的洪流之中,靠近她们所在崖壁的河湾缓流处,不知何时,竟浮现出点点幽碧的光芒。那光芒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如同夏夜迷失的萤火,但在几个呼吸之间,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连成一片,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星河坠入了这人间地狱般的洪水中。那光并非静止,而是在水波间沉浮、流转,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生命的律动,幽冷,神秘,将周围翻滚的浊浪都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这绝非自然现象!陈巧儿来自现代的灵魂立刻做出了判断。是某种荧光生物被洪水从上游洞穴或特定环境中大规模冲刷出来了吗?还是……别的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这诡异的景象已经产生了效果。

  对面崖壁下方,正沿着坡道向上攀爬、火把连成一片的追兵们,显然也发现了河中的异象。那幽碧的、非自然的荧光,在暴雨和洪水的恐怖氛围中被无限放大,触动了这些古人内心最深的恐惧。

  “妖……妖光!河里有妖怪!”一个尖锐变调的声音首先响起,充满了惊恐。

  “是水鬼!肯定是水鬼出来了!山神发怒了!”另一个声音带着颤抖附和。

  “快看!那光往我们这边飘了!”

  骚乱像瘟疫一样在追兵队伍中迅速蔓延。原本整齐推进的火把锁链瞬间扭曲、断裂,变得混乱不堪。有人惊恐地向后缩,有人下意识地挥舞着火把试图驱赶那看不见的“妖邪”,有人脚下打滑,惨叫着滚下陡坡,带动一片惊呼和咒骂。张衙内力竭声嘶的呵斥声在混乱中显得苍白无力,很快就被更多的恐惧呼喊淹没。那志在必得的包围圈,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荧光,而出现了致命的松动和混乱!

  天赐良机!

  陈巧儿心脏狂跳,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无论那荧光是什么,此刻它创造了唯一的生机!

  “就是现在!七姑,跟我来!”她低喝一声,不再犹豫,猛地一把揽住花七姑纤细而颤抖的腰肢,将她的身体紧紧固定在自己身侧。另一只手早已解下腰间的藤索,目光锁定在右下方约五丈处一块从崖壁突兀探出、看起来较为稳固的巨石。巨石下方,似乎有一片被洪水淹没了一半的狭窄滩地,或许可以暂时落脚。

  “抱紧我!”陈巧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花七姑立刻用尽全身力气环抱住她,将头埋在她湿透的肩颈处,紧闭双眼,将一切都交付给她。

  陈巧儿吸一口气,手腕猛地一抖!那特制的飞虎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划过雨幕,精准地缠绕在了巨石靠近岩壁的根部,爪钩深深扣进石缝。她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借着藤索的长度和身体的重量,带着花七姑向那块希望之石荡去!

  风声、雨声、洪水的咆哮声在耳边急速掠过。失重的感觉让胃部一阵翻腾。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花七姑紧贴着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环抱着她的手臂勒得她生疼。

  三丈、两丈、一丈……眼看就要成功落足巨石!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关键时刻,异变再生!

  “嗖!嗖嗖!”

  几支力道强劲的弩箭,竟穿透下方追兵混乱的喧嚣和密集的雨幕,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她们身侧险之又险地擦过!一支甚至“夺”的一声,钉入了她们头顶不足半尺的岩壁,尾羽剧烈震颤!是张衙内身边那几个带着军中硬弩的心腹家丁!他们并未被荧光完全吓住,仍在试图阻止她们!

  陈巧儿心头猛地一沉,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她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能猛地拧腰,试图改变下落的轨迹,避开弩箭的袭击范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藤索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荡落的弧线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啊!”花七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环抱着陈巧儿的手臂因为剧烈的晃动和恐惧而骤然一松!

  千钧一发!陈巧儿感觉腰间一轻,花七姑的身体就要脱手坠向下方咆哮的洪流!她魂飞魄散,几乎是凭借本能,空着的那只手闪电般向后一捞,死死抓住了花七姑的手臂!巨大的下坠力道传来,扯得陈巧儿手臂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两人下坠之势猛地一顿,随即像钟摆一样,狠狠撞向湿滑的崖壁!

  “砰!”闷响声中,陈巧儿的肩背重重砸在岩石上,痛得她眼前一黑,几乎窒息。但她抓住花七姑的手,如同铁钳般,没有丝毫松动。

  “抓紧!别松手!”她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另一只手死死拽住承受了两人全部重量的藤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藤索在与岩石摩擦,发出细微的断裂声,仿佛死神的低语。

  两人像风中残叶般悬吊在狂暴的洪流之上,下方是死亡深渊,上方是湿滑无处着力的崖壁,追兵的弩箭不知何时会再次袭来。那诡异的荧光仍在河面流转,映照着她们绝望而苍白的脸。

  就在陈巧儿咬紧牙关,试图凭借臂力将花七姑重新拉上来,寻找新的落脚点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轻笑,毫无预兆地,从她们头顶上方,那片被黑暗和雨幕笼罩的崖壁边缘传来。

  那笑声不高,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意味,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有趣戏剧。它穿透了风雨声和洪流的咆哮,清晰地钻入两人的耳膜。

  不是追兵!追兵还在对面和下方混乱!

  那会是谁?

  陈巧儿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猛地抬头,循着笑声的方向望去。

  崖顶边缘,黑暗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们这狼狈而危险的挣扎。借着下方河面那幽碧荧光的反射,她隐约看到,那轮廓的头部,似乎……戴着一顶样式奇特的、宽大的斗笠?

  那轻笑只响了一下,便消失了,仿佛只是风雨造成的错觉。

  但陈巧儿知道,那不是错觉。

  刚刚因荧光出现而带来的一线生机,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未知的窥视彻底笼罩。是敌?是友?亦或是……比李员外追兵更可怕的存在?

  她们刚刚摆脱了豺狼的围堵,难道又落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