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千丝隐杀覆山盟-《华夏朝天剑》

  “哎呀!四位大人恕罪!恕罪!”蒲通脸上堆满谄媚的假笑,隔了老远便抱拳作揖,腰弯得像煮熟的虾米,

  “山路难行,紧赶慢赶,生怕误了爷们的时辰!”

  桑杰瞪着一双铜铃环眼,踏前一步,浓烈的酒气与体臭扑面砸向蒲通:“少他娘废话!那老鬼的‘东西’,可成了?耽误了蒙铁罕大将军的好事,老子剐了你熬药膏!”

  蒲通脸上笑容都僵硬了:“哎哟,大人息怒!息怒!成了!自然成了!”

  他忙不迭从褡裢最内层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扁平、不过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木匣,那匣子材质非金非木,透着股阴森之气。

  “这是师父……呃,不,是崔老鬼十几年前耗费半月心血,以‘断肠草’花蕊为主料,配以‘醉心莲’籽、‘百日枯’根须,九蒸九晒,又用玉蟾鼎提纯煅烧……最后凝炼出的毒精!”

  他献宝似地将黑匣双手呈上。

  毗舍抬起眼皮,捻动佛珠的指尖微微一顿,细眼中射出贪婪而精明的光:“哦?这便是传说中无色无味,入水即融,饮之者十二时辰内心力渐渐枯竭而亡,形同内伤的‘千丝绕’?果然其名不虚,光是这盒子便透着邪劲儿。不过……”

  他话锋一转,“此物炼制不易,你没留后手吧?”

  “大师放心!绝对没有!”蒲通急忙赌咒发誓,

  “这毒炼制之法,弟子已誊录一份献于归化堂!况且……老鬼如今心神都放在钻研他那‘三阳返魂丹’,对这‘千丝绕’不甚上心,弟子趁机掉了包,真品在此!”

  他脸上浮现一丝小人得志的快意,“大师您法眼如炬,一试便知真伪!”

  洪烈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冰棱刀不知何时已紧贴蒲通的后颈皮肤,一丝寒气沁入骨髓。

  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若无效力,第一个死的不是你。”

  蒲通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稳,牙齿打颤:“有……有效!小人……小人找了几个农夫试过……三个时辰后暴毙,七窍流出清水般的血,无一丝挣扎痕迹!真!绝对真!”

  树上,陈潜心头凛然,目光锐利如剑:此毒若用于大会下在饮食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桑杰闻言,裂开大嘴,露出森森白牙,猛地一把抓过黑匣,掂了掂:“哈哈!好!算你这药耗子还有几分用处!”

  他转头对毗舍洪烈粗声道,“有了这东西,往那些所谓英雄所在的水源里悄悄那么一撒……嘿嘿,让他们死都死得不明不白!内力消尽,任人宰割!”

  他空袖管得意地挥舞。

  毗舍捻着佛珠,嘴角勾起阴冷的弧度:“不止如此。须得让这‘千丝绕’的效力,恰好在大会议盟推选盟主时发作,趁其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一举灭之!一劳永逸!”

  “妙计!大师此计当真是天衣无缝!”蒲通抓住机会大拍马屁,“不过大师,那……那许诺小人的……”

  “哼!”桑杰粗暴打断,独手挥得像驱赶苍蝇:“少不了你的好处!潮州府‘药行行首’的位置是你的!滚吧!”

  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杀机。

  “是!是!多谢四位大人!小人这就告退!告退!”蒲通如蒙大赦,再不敢多言,点头哈腰,连滚带爬地溜下石坪,身影迅速消失在下方密林中。

  苏韵蜷在古松虬枝间,松针的细碎缝隙透下几缕残阳,将石坪染成斑驳血斑。

  她死死盯着桑杰掌中那方不祥黑匣——就是此物!能无声无息湮灭“三山七寨”万千条热血衷肠!

  恨火燎烧心肺,她紧咬的唇齿间已渗出铁锈腥甜。几片碎裂的松针自头顶飘落。

  一丝极微弱的腥风自左下撩起!苏韵心头一惊!下意识反掌如鹤啄,向着左下方虚空一啄!

  “叮!”一声细如蚊蚋的金铁交鸣!

  一枚寸许长、通体莹蓝的细针被她指尖劲气震偏寸许,擦着鬓角发丝射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

  几乎是同时,一道尖锐刺耳的利啸破空!

  正是毗舍的嗓音:“好敏锐的雌儿!栖得这么高,也不怕毒虫噬了心肝?既看见了不该看的,佛爷今日大发慈悲,送你往生极乐!”

  那细眼迸射毒芒,捏着羊脂玉扳指的手正对准松冠!

  “秃驴找死!”清叱如冰裂玉碎!针风及体时,苏韵整个人早已如绷紧的灵蛇,借着那一啄的反震之力,在松枝上弹射而起!

  身形未展,两道雪亮刀光已如凤凰掠翼!鸳鸯双刀“流水”、“行云”同时出鞘!

  “流水”刀光如瀑,匹练般兜头斩向惊觉抬头的扎西!

  “行云”短刃却是一绕,悄无声息刺向桑杰肋下!一招双龙出海,分斩二敌!恨火煎骨,刀势快逾追风!

  “好胆!”扎西反应极快,淬毒弯刀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股阴狠刁钻的劲力,斜斜向上撩出,精准地格向苏韵的“流水”刀锋!

  刀光毒芒瞬间绞在一起!

  桑杰亦是久经战阵,虽惊不乱,怒吼一声,仅存的左臂肌肉坟起,那柄镶嵌宝石的弯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狂暴气势,猛地向下一压,试图磕飞苏韵刺来的“行云”短刃!刀风呼啸,劲力刚猛无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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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桑杰弯刀即将与“行云”短刃碰撞的刹那,一道青影如鬼魅般自松冠中飘落,无声无息,却后发先至!

  正是陈潜!

  他人在半空,手中朝天剑已然出鞘!剑光并不炫目,却带着一股堂皇浩荡、刚猛霸道的磅礴剑意,如同泰山压顶,直劈桑杰头顶!

  这一剑,正是“达摩剑法”中的杀招——力镇山河!

  桑杰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当头罩下,仿佛整片天空都塌陷下来!

  他心中大骇,顾不得再去格挡苏韵的短刃,独臂灌注毕生功力,弯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全力向上迎向那柄古朴长剑!刀剑相交!

  “铛——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火星四溅!

  桑杰只觉刀势如同劈入奔腾的大江怒涛,一股沛然莫御、至大至刚的浑厚劲力逆卷而上!

  他燃烧精血强提的力量,竟被这浩然剑气硬生生震散!

  “哇!”

  一口滚烫的逆血狂喷而出!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震得向后倒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怨毒:“不……可能……!”

  就在桑杰被震飞的瞬间,洪烈的两把冰棱刀几乎同时刺到!

  陈潜脚下步法如行云流水,一个精妙绝伦的“青龙回旋”,身体贴着冰冷刀锋侧滑而过,手中朝天剑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的弧光——“云汉无声渡”!

  剑光似虚还实,看似轻飘飘地点在洪烈后刺而来的玄冰长刃的刀背上!

  “叮!”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洪烈浑身大震!那点刺的力道并不沉重,却蕴含着精妙到极点的震动与穿透之力,如同涟漪般层层传递!

  洪烈只觉一股极度凝聚的螺旋钻劲,竟无视了他灌注刀上的玄冰真气护层,瞬间破开防御,直透腕骨!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洪烈右腕竟被这看似轻巧的一剑点得骨头尽碎!

  他痛哼一声,脸色煞白,晶莹的玄冰长刃脱手坠地!

  “冰渣子!给我死!”

  扎西目眦欲裂,不顾左肩被苏韵刀风扫过的血洞剧痛,如同受伤的毒蛇,挺着淬毒的窄刃弯刀,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凶戾直扑陈潜后背空门!

  刀锋破空,带着腥风,狠辣至极!

  陈潜仿佛脑后生眼,在洪烈长刀脱手的瞬间已然旋身!

  面对扎西这拼死一击,他眼中寒星一闪!

  “萤火敢照日月辉!”剑气如瀑!

  朝天剑由上至下,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青色匹练!

  剑势简朴到了极致,却蕴含着斩断虚妄、涤荡妖氛的堂皇之意!剑光一闪即逝!“当啷!”扎西的淬毒弯刀被从中削为两段!

  “噗嗤!”一道细细的血线自扎西眉心延伸至胯下!

  他前扑的身形骤然僵住,眼中那极度的怨毒与凶狠瞬间被惊骇和茫然替代,似乎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生命竟在这一剑下如此脆弱地断绝。

  “……呃……”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便如烂泥般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扎西师弟!”桑杰挣扎着刚爬起半身,便见扎西毙命,发出一声绝望凄厉的嘶吼!

  陈潜看也不看瘫倒的扎西,身形丝毫未停!

  他借斩断扎西之势,人剑合一,如同一条出海的蛟龙,踏前一步,剑锋回转——“回峰百转”!

  长剑如臂使指,剑尖爆射出一点凝练到极致的寒星,闪电般刺向洪烈咽喉!

  快!绝!准!没有丝毫花俏,唯剩纯粹的杀意与无坚不摧的锐气!

  洪烈刚刚腕骨碎裂,剧痛钻心,冰刀脱手,心神大乱!

  此刻见到这夺命一剑,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本能地想运功闪避,却慢了一瞬!那道致命的寒星已至眼前!“不——!”

  他狂吼一声,只来得及奋力侧头!

  “噗嗤!”寒星没入他的左胸,透体而出!带出一溜血箭!

  洪烈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那极度的冰寒迅速被死灰取代,双手徒劳地向前抓了一把,终究无力的垂下,如同冰块般轰然倒地,口中兀自喃喃:“玄…冰…不…化……”气绝身亡。

  毗舍一套密宗“血印十八拍”使出,掌影重重叠叠,腥风扑鼻,每一掌都带着灼热蚀骨的毒力,更诡异的是他袍袖翻飞间,不时射出细小幽蓝的牛毛细针,无声无息,歹毒至极。

  他想擒下苏韵胁迫陈潜,却发现这女子刀法精妙、身法灵动如鬼魅,韧性远超他想象!

  苏韵胸中仇火翻腾,百花禅寺的“拈花禅诀”在压力下自发流转,助她灵台保持一丝清明。

  鸳鸯双刀在她手中化成了漫天银光,时而如大江东去——“奔流诀”!刀势磅礴连绵,硬撼毗舍的血掌罡风

  时而如飞雪回旋——“回风舞雪”!身形变幻莫测,短刀“行云”神出鬼没,专攻毗舍周身死穴!

  她将佛门的悲悯尽数化为斩妖除魔的厉烈。

  “妖僧!血债血偿!”苏韵银牙紧咬,每一次挥刀都倾注着苏家七十八条枉死冤魂的悲泣!

  “哇呀呀!气煞佛爷!”毗舍眼见陈潜如同天神下凡,举手投足间连毙两徒,早已吓得肝胆俱裂!

  他怪叫一声,竟是舍了苏韵,肥硕的身躯猛地一拧,头也不回地朝着石坪另一侧的山崖亡命飞蹿!

  身法竟也迅捷异常,使的正是密宗逃命绝学“灵鹫遁空”!

  “哪里走!”苏韵怒叱,提气便要追!

  “韵儿!”陈潜的声音清冷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着,“此獠尚有价值,留他一命!”

  话音未落,陈潜的身影竟拦在了毗舍逃窜的前方!

  毗舍只觉眼前一花,青衫人影已至。

  他亡魂皆冒,心知绝境,绝望之下毒招迭出:“佛爷跟你们拼了!血海焚天!”

  双掌瞬间变得暗红发黑,腥风扑鼻,竟是毕生功力所聚,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拍向陈潜心口!

  陈潜眼手中朝天剑一引,斜斜划出。

  这一剑,不含任何杀伐之气,只有一种化生万物的意味。剑尖轻灵曼妙地在毗舍手腕、手肘、肩井三处要穴拂过!

  “噗!噗!噗!”三声轻响,如同扎破三个脓包。

  毗舍猛觉双臂经脉如同被万针攒刺!接着是撕裂般的剧痛!凝聚于双掌的暗红毒罡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嗤”地一声消泄殆尽!连带着他数十载苦修的精纯内力,也瞬间如决堤洪水般,从三个被点破的穴位疯狂宣泄而出!四肢百骸顿时酸软无力!

  “啊——!”毗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眼神涣散绝望,仿佛瞬间苍老了三十年。他那身赖以作威作福的武功,被陈潜这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对真气运行至理洞彻的三剑,彻底摧毁!

  陈潜看也不看他,反手一剑柄敲在毗舍后颈。

  杀猪般的惨嚎戛然而止。

  毗舍那肥胖的身躯如同死猪般软倒。

  苏韵收刀疾步上前,确认毗舍武功确废,已然昏死,这才舒了口气,看向陈潜的目光充满崇敬与一丝复杂:“二哥……你的剑……”

  陈潜缓缓收剑归鞘,那柄古朴的朝天剑似乎也敛去了所有光华,恢复了旧貌。他目光扫过地上三具尸体和废人毗舍。

  “此人老奸巨猾,又是归化堂首座,必知元廷针对莲花山大会的阴谋详情,抓他回去,比杀了更有用。”

  顿了顿,他声音低沉下来,“而且,桑杰已死,苏家大仇得报其一,韵儿,你的刀更快了。”

  苏韵闻言,看着远处震飞的桑杰的尸体,紧握的刀柄松了几分,眼中滚烫,用力点点头:“是师父教得好,也是……二哥你护我,让我心无旁骛……”

  “江湖浩渺,总有清算之日。”陈潜走到桑杰尸身旁,弯腰从其怀中搜出藏着“千丝绕”的黑木匣,

  “当务之急,速与大哥他们会合!此物便是此行最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