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为情所困-《刺天》

  “不如折中一下,先废黜世子,但不贬为庶民,依旧按照王子对待。

  不过呢,

  他主抓的很多事务也要卸下来,权力交出来,这样也能显出十足的诚意。

  然后再送回海西部落闭门思过,

  最后把钦差打发走,

  如此,损失最少,影响也最小,大王以为如何?”

  倒是个中肯的方案,

  仅仅是不让塞思黑当世子,其他待遇保持不变,阿其那能接受。

  这样的话,

  王妃也不会过多的怪罪他。

  “王兄,这样会不会有点重了?”阿木林担忧道。

  “大军师,一点也不重,就这样的话,朝廷能否罢休还未可知呢。”

  其他人赶紧附和,

  阿其那彻底接受了,还看了看弟弟,露出感激的笑容。

  阿木林面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内心里却无比愉快。

  废黜塞思黑,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他的最终目标是干掉塞思黑,扶持阿拉木上台。

  此时,

  帷帐轻轻晃动一下,侍女蹑手蹑脚悄悄溜出大帐,扯掉了头上的假发,消失在夜色中。

  毡帐内,

  映着两个身影,他们动作幅度很大,张牙舞爪,好像在争吵,

  突然,一把弯刀凌厉出鞘,架在对方的肩头。

  “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兄弟?你派人去杀我们的时候,想过大家是兄弟吗?”

  “我派人杀你们,有没有搞错?我为什么要杀你,那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当乌蒙怒气冲冲闯入芒代的卧处时,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

  两人分别好几天,芒代见到他一定会嘘寒问暖,问问此行所见所闻,那样才显得问心无愧。

  可是,

  正如他所料,

  芒代没有正常的那种热络,反而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而且,似乎躲避着他的目光。

  这下,

  乌蒙再憨厚,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气得拔刀相向。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问你,斥候营的队正何在?”

  “嗡!”

  芒代蔫了,

  乌蒙口中所提之人,正是他派去劫杀南云秋之人,

  他见南云秋等人活着回来,就知道失手了,

  本想遮掩过去。

  未曾想,

  在青云寺僧舍中那堆尸体里,乌蒙认出了队正的相貌,当时他还惊叫一声,

  幸好南云秋未曾发觉。

  “你号称是殿下的智者,

  可瞧瞧你干的这件事,白白葬送十几名兄弟的性命,险些让咱们的恩人殒命,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你糊涂吗?

  你愚蠢吗?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智者吗?”

  乌蒙的怒吼让芒代无地自容。

  可是,

  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自己,全然是为了阿拉木。

  但个中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有他看出来了,连阿拉木都深陷其中,浑然不觉。

  原因他不方便说,难以启齿,

  涉及阿拉木的名誉,

  要是好事之人传出去,不用塞思黑打压,阿拉木就废了。

  女真人虽然是游牧民族,大胆而开放,甚至还有些野蛮。

  但是,

  那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感,为世俗所不容,在女真没有立足之地。

  那种事绝对不能对乌蒙说,否则以他那咋咋呼呼的性格,难保不传扬出去。

  没办法,黑锅就自己背了吧。

  “兄弟,你就原谅我吧,

  是我一时糊涂,见不得云秋立功,怕殿下冷落我,才鬼迷心窍,险些酿成大祸。

  你放心,我绝不会再做这种傻事。”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错,那我就不计较了。”

  乌蒙原谅了,

  他知道,那些火箭没携带箭镞,本身说明芒代并非要置南云秋于死地,

  还是有人情味的。

  “我就知道兄弟你大人大量,不计前嫌,改日我请你喝酒。”

  芒代欣喜道。

  他和乌蒙还有百夫长,曾是阿拉木的三个贴身心腹,最忠实的下属。

  如今,就剩下他俩,惺惺相惜。

  “二位,殿下有请。”

  他俩相互打量一眼,很纳闷,都初更天了,

  主子还找他俩作甚?

  阿拉木没有挑灯办公的习惯,莫非和王庭昨日夤夜密商的要事有关?

  二人跟着侍卫直奔阿拉木所在,

  一路上,

  芒代恳求不要将队正之事告诉小王子,乌蒙却不为所动,事情太大,他必须要禀报。

  否则,就是同流合污。

  芒代摇摇头,乌蒙是个愣头青,还真拿他没办法。

  刚挑帘进去,乌蒙便要告发,嚷道:

  “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芒代他……”

  孰料,阿拉木却无动于衷,反而打断了他。

  “这么晚召集你俩过来,是有天大的事情要告诉你们,也听听你们的意见。”

  芒代道:

  “肯定是喜事,殿下请说。”

  “果然是智者,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殿下脸上的笑容告诉我们的,而且殿下亲自起身迎接我俩,鞋子都少穿了一只。若非天大的好消息,殿下何至于如此激动?”

  阿拉木兴奋的看着他俩,激动道:

  “你俩一勇一谋,是我的左膀右臂,当然要第一时间和你们分享。”

  “他算什么智者,属下要揭发芒代,他丧心病狂,竟然……”

  阿拉木再次打断了乌蒙:

  “刚刚王庭派人来知会我,说从即日起,王庭的盐铁事宜统统交由我来负责,你们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芒代拱手祝贺: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要翻身了,从今往后要扬眉吐气了。”

  “何以见得?”

  “还用说吗?盐铁是王庭机密要事,从来都是由世子负责,旁人不得染指,就连王爷都很少过问。如今移交给殿下,说明塞思黑今后恐怕再难以翻身了。”

  “是吗?哈哈哈!”

  阿拉木欣喜若狂,

  说明昨晚王庭密会之事有了定论,塞思黑要倒霉了。

  那么,他的位置毫无疑问将由自己来接替。

  盐铁事宜就是第一步,

  接下来,很多原来由塞思黑经管的职责,将逐步移交给他。

  比如,

  世子令牌,世子专用大帐,还有卫队,包括陪同父王祭祀,

  等等。

  他首先感谢的是叔叔,阿木林连施两计,就把塞思黑从世子位置上推翻,

  姜还是老的辣。

  其次,他还感谢文帝,

  正是皇帝的贸然北巡,给他提供了成功救驾的机会,在父王和女真人面前赢得了肯定和尊重。

  当然,

  他也想到了南云秋。

  自己曾如火如荼的对待他,而他却若即若离的回应。

  这些让他接受不了,

  在女真,他也是要风有风,要雨得雨的王子。

  可是,那种朦胧的情愫没办法言表,说不出口,只能心领神会,心有灵犀。

  他以为南云秋能懂,

  但是,南云秋不懂。

  当年的海滨城外相遇,他还没有那种感觉,等南云秋亡命女真,玉树临风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时,

  他想,

  这是上苍的眷顾,是命运对他的垂青,是萨满赐给他的缘分。

  所以,

  他竭尽全力为南云秋提供帮助,极品钢刀,宝马名驹,锦衣玉食,还有独家箭法。

  西栅栏劫囚,他不怪罪,

  为了南云秋,他还和世子相抗争,

  为了给南云秋报仇,还亲自领兵把白喜打得狼狈逃窜。

  他认为,

  自己的付出能感天地,泣鬼神,南云秋应该惟命是从,心甘情愿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

  那家伙,榆木疙瘩,居然提出用打败辽东客来还债。

  债可以还,

  情感呢?

  “喝,今晚不醉不眠!”

  男人饮酒喜欢找个借口,逢喜事,对酒当歌,遇哀伤,借酒浇愁。

  此刻,

  对阿拉木来说,二者皆有,哪有不同饮的道理?

  三个人从站着议事,变为坐着品酒,阿拉木端起碗一饮而尽,

  芒代和乌蒙则各有心事,每次想说出来,主子都不听。

  “哈哈,我阿拉木出头之日来了,世子之位非我莫属。”

  “殿下,声音轻点,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父王就两个儿子,他倒了,世子之位舍我其谁?你们俩听着,今后跟着我保管步步高升,扬名立万。”

  “殿下,

  这种事情不到水落石出,绝对不能随口就说,很忌讳的。

  要是让大王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越是这种时候,

  就越要夹起尾巴做人,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风光得意。”

  这是芒代的心里话。

  他非常清楚,

  官场上的人事变动牵一发动全身,所有人都在死死盯着,

  不能有任何纰漏。

  他担心阿拉木年轻气盛,心气高傲,骤然得到天大的好消息,会喜形于色而把持不住,成为别人攻讦的理由。

  要知道,

  史上很多太子因为骄纵而被废黜,皇家无慈父,万万大意不得。

  主子的表现,让他忧心忡忡。

  乌蒙也有心事,趁主子在发呆,赶紧说道:

  “殿下,您不觉得今晚的酒宴,少了个人吗?”

  “少谁啊?”

  阿拉木慢腾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