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王庭争辩-《刺天》

  “能持师傅,您没事吧?”

  “没事,好着呢。”

  南云秋扶起狼狈不堪的老和尚,诚恳道:

  “多谢师傅冒风险,仗义援手,救我师妹性命。大恩不言谢,我一定多捐香火钱。”

  “不必不必,这帮畜生焚我庙宇,践踏我山门,本就该死。

  老衲就是不为这位女施主着想,也要杀了他。

  其实,

  老衲还要感谢施主,替我佛门除掉这些恶贼。”

  “哪里哪里!”

  两人互相客套一番,南云秋帮和尚清理尸体,乌蒙帮不上忙,呆在旁边无所事事。

  “是他?”

  南云秋拖着一具尸体朝外走,乌蒙站在旁边,看到那具尸体情不自禁的嚷了一声,

  又迅速合上嘴。

  南云秋未曾多想,没好气道:

  “大惊小怪的,你杀人如麻,难道也害怕尸首吗?”

  乌蒙撇着大嘴,讪笑一声,不再言语。

  收拾差不多后,没成想能持师傅还颇通医术,亲自出手为乌蒙治伤,

  他们当晚便歇宿此处。

  次日一大早,才踏上惊心动魄的返程之路。

  王庭大帐内,

  气氛压抑,非常可怕,朝廷派来的问罪太监还住在驿站,等候女真王的好消息。

  看来达不到文帝的要求,这个坎儿,就没办法迈过去。

  阿其那,阿木林,还有几位平时不甚露面的女真重要人物,齐聚一堂。

  此刻,

  他们的心头都在问同样的问题。

  朝廷为何对塞思黑参与弑君之事,掌握得如此详细?

  很多细节,连阿其那都不清楚。

  比如,

  塞思黑在阿拉木身旁安插了百夫长这个眼线,百夫长的心腹,在北大集的兰陵醉酒楼和亚丁等人密会。

  很多事情证据充足,证人也齐备,绝大部分,阿其那闻所未闻。

  孽畜,简直是死有余辜!

  他气愤难忍,当众痛斥塞思黑,不可谓不伤心。

  最令他气恼的是,

  塞思黑只承认观阵台的刺杀和他有关,仅此而已。

  结果,朝廷的小太监还爆出了窄马道的二度袭杀。

  包括那些尸首埋在哪里,都悉数指出。

  无形中,又给阿其那增加了御下不严,治国无方的糗事。

  说得也对,

  这样的惊天大事,居然没有任何人向他这个女真王汇报,简直是奇耻大辱。

  “诸位说说,如何处置塞思黑,让朝廷钦差满意?”

  这个是关键问题,

  直接涉及两国之间的关系,是马放南山,还是刀剑并举。

  每个部落因领地情况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大相径庭。

  没人敢轻易表态,没人敢当出头鸟,

  万一和阿其那的想法不一样呢。

  沉闷的氛围更加剧了大帐内的压力,夏风习习,大伙仍觉得脊背上满是汗珠。

  阿其那眼见这些老狐狸闷声不响,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不禁怒气冲冲。

  今晚必须要有个说法,

  否则,钦差说了,他明天就回京复命。

  到时候,再来王庭的就不一定是宦官了。

  言下之意,似乎在威胁,再来人的话,

  就是枕戈待旦的大楚官兵。

  在旁伺候的侍女端来大铜锅,里面盛放着刚刚熬煮的奶茶,

  阿其那无意中一瞧,

  好家伙,

  这个侍女力气很大,就是空的铜锅也得有二十斤,再盛满奶茶,普通的男儿估计端起来都很费力,

  而侍女却举重若轻。

  他没有发现侍女不对劲,还以为人家天生力气大。

  阿其那示意给大伙斟上一碗,边喝边谈,这样也轻松愉快些。

  斟好后,

  他让侍女退下,今晚商议的是军机要事。

  “诸位畅所欲言,本王以萨满名义起誓,言者统统无罪。”

  发了天大的毒誓,重臣们不再端着了,你一言我一语,顿时,

  帐内炸开了锅。

  有的说要严惩世子,有的说世子乃王储,涉及女真尊严,必须要网开一面。

  还有的说,

  塞思黑穷凶极恶,咎由自取,不能让整个女真被他连累。

  也有的说,

  塞思黑很有能力,如果绑缚朝廷的话,对女真的未来极为不利。

  说了半天,还没有形成相对一致的意见。

  阿其那也很着急,

  他此刻不能一言堂,必须要给所有女真人传递一个信号:

  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大家商量好了的。

  之所以要召集众人议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堵住王妃和身后海西部落势力的嘴。

  “大军师,你的意见呢?”

  大军师就是阿木林,有勇有谋,能征善战,

  在女真是神一般的存在。

  塞思黑虽说是他的侄子,但他很想抛出一句:

  不杀不足以平众怒,不杀不足以解帝心。

  可是,

  他不傻,当他看到哥哥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知道是在考验他,挑拨他,试探他。

  欲速则不达,他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谁也没曾想,

  那个侍女并未退下,而是缩在某处,一动不动,倾听着大帐内的每个字,每句话。

  “王兄,诸位,我也来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众人看见有出头鸟,便闭口不语,

  想听听他的高论。

  “钦差的话说得很直白,态度也再清楚不过,掌握的证据可谓铁证如山。可以说,世子逃无可逃,辩无可辩。但是……”

  本来大伙认为阿木林要大义灭亲,一棍子打死作恶多端的塞思黑,

  阿其那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有人揪心,有人舒心。

  可是,大军师猛然间来了个巨大的转折,让众人悬着的一颗心又放下。

  阿其那也颇感意外,

  压下心底正在酝酿的火山。

  “世子乃我女真王储。

  俗话说,刑不上大夫,

  我就不信,皇帝假设有太子,也参与谋杀王兄,文帝能舍得斩杀他吗?

  能舍得交给王庭来处理吗?

  要我说,

  辽东刺客已被杀戮殆尽,王庭也送去了大量的牛羊战马作为赔罪,陛下也不过是虚惊一场,应该见好就收吧。

  所以,

  对世子,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军师言之有理,对呀,将心比心嘛。”

  “没错,陛下虽然遇险,但是,救驾的人也是咱小王子殿下,我看可以抵消掉嘛。”

  附和声四起,

  话锋基本朝着阿其那希望的方向进展,

  他非常高兴,也十分感激弟弟,心里还觉得有点愧疚,

  自己此前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该相信那些传言,说弟弟肯定会打压塞思黑,支持阿拉木。

  “那么,照大军师所言,该如何处置呢。”

  阿木林斩钉截铁,

  断然道:

  “总之,我不同意杀,也反对绑缚京城,倒不如关上一段时间,或者送边远之地闭门反思,避避风头,等朝廷的火消了,再悄悄回来。”

  处罚得很轻,简直就是隔靴搔痒,

  阿其那虽然觉得很意外,仍然认为值得考虑。

  他露出欣欣然之色,然后低头算计,

  看样子准备就这么定了。

  大帐内有人在窃窃私语,有的摇头,有的点头,但是,没人站出来表示异议。

  这时,

  阿木林打了个哈欠,以手掩面,还挠了挠鼻子。

  动作很奇怪,也很隐蔽,似乎在发信号。

  这时,

  大帐内响起了反对阿木林的声音。

  “我反对这种蜻蜓点水的处罚。

  大军师舐犊情深可以理解,但大楚不是傻子,陛下也没那么好糊弄。

  否则,不会先下旨责问,再派钦差当面来问罪。

  我以为,

  必须敢作敢当,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估计诸位也不想等到朝廷的大军北上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坐在对角的人立马追问:

  “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刚才的反对者慷慨激昂:

  “很简单,废黜世子位,贬为庶民,驱逐出王庭。”

  “不妥不妥,要是那样的话,世子的尊严何在?我女真的颜面何在?”

  “就是就是,那也太重了。再说,废黜世子,王庭怎么办?”

  反对者嘲讽中带着粗话,斥道:

  “笑话,你眼瞎吗?除了世子殿下,大王不是还有阿拉木殿下吗?”

  “是哦,小王子殿下口碑很好,非常仁义,也深得诸部落的喜爱,依我看,可行。”

  “对,再说了,这么晚召集大伙开会,再捣捣糨糊就没意思了,是得拿出点真章,否则过不了朝廷那一关。”

  七嘴八舌,

  有赞成的,有反对的,话锋又偏离了阿其那的设想,

  朝着严惩的方向进展。

  阿木林如老僧入定,一声不吭,暗地里却在偷偷瞄向阿其那,

  只见王兄的脸由白到青,由青到黑,就像夏日阴晴不定的天气一样。

  这说明,

  王兄本指望敷衍了事,开会不过是走个过场,目的是把自己的想法变成众人的决策,将来一旦有事,大伙好为他背锅。

  好嘛,

  幸亏没上他的当。

  这时,

  他又悄悄做了个手势,另一位重臣会意,打起了圆场。

  “诸位静一静,我以为此事重也不行,轻也不行,必须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还要早做决断。如果再拖延,朝廷会怀疑王庭的诚意。”

  “如何拿捏,你倒是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