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比赛要开始了-《刺天》

  唉!

  南云秋轻声叹息,

  射柳三项比赛还未开始,就已经分出了胜负,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为了幼蓉的安全,他愿意放弃所有。

  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

  或者说,

  昨晚根本没怎么睡,辗转反侧,在半睡半醒之间徘徊。

  今天,

  他将是个行尸走肉,在赛场上走个过场,做做样子。

  百夫长一宿不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将走上决定生死的赛场,阿拉木却没来送他,甚至连句交代的话都没有。

  而他,

  也丧失了最后倾诉的机会。

  起床之后,南云秋把床铺整理的齐齐整整,桌子椅子擦拭干净,一切完好无损,就像他刚刚住进来时候的样子。

  他端详着这里,思潮起伏。

  人,是有感情的。

  头顶的帷幕,窗外的草木,久了,都有些难舍难离,

  整整三个月的朝夕,整整一个春天的光阴,

  他在此度过。

  今天,他将离开这里,

  明天,他将在哪里?

  明天,是否还活着,他掌握不了。

  南云秋走出很远,又停下脚步,慢慢转身回眸。

  刹那间,时光停歇了,万物凝固了,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是啊,每个人,不过是世间的匆匆过客,天地间一瞥惊鸿。

  光阴,从不曾为他驻足,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若干年后,谁还记得谁?

  紧握钢刀,他走了。

  今年的射柳三项,拖延了两个多月,就是为了等待皇帝的大驾亲临。

  此次大赛,

  也是女真史上最隆重最耀眼的记录,因为,

  文帝来了。

  离比赛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重要人物都还没来,场地上早已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往年,

  普通百姓也有机会参加,只要他们不嫌离得远,都能目睹盛况。

  今年当然要特殊,

  凡是有过作奸犯科之事,游手好闲之辈,身份来历不明之人,统统拒之门外。

  参加之人,要有路引证明,还要有当地差官里正的担保。

  不光如此,

  所有人不得携带兵器进场,还要经过重重搜检。

  本来是小王子的座上宾,他会隆重登场,在万人瞩目中,走上耀眼的舞台。

  此时,

  南云秋却如俘虏,如被系上绳索的斗犬,在众多侍卫的看押下,推到了刑场。

  左右逡巡,尽是他乡之客。

  苍凉,落寞,忧伤!

  当他来到赛场门口,好家伙,到处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一场亘古未有的盛会,即将拉开帷幕。

  场内场外,

  侍卫们来回穿梭,明盔亮甲,刀箭森森,

  任何敢于欲行不轨之人,不免心惊胆寒,仔细掂量掂量。

  这,就是震慑的力量。

  很快要进场了,他迈开沉重的脚步,怀着不安的内心,等待被他人左右的命运。

  “云秋兄弟!”

  他猛然转头,是乌蒙。

  很意外,也很欣慰。

  “兄弟,你怎么来了?”

  南云秋绽放出笑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乌蒙因为和他走的太近,加之百夫长的挑唆,被阿拉木卸去兵权,驱逐出大帐,成为无所事事之人。

  “瞧你说的,你要上战场,我能不来给你壮行吗?”

  其实,

  要不是百夫长不知所踪,要不是今日大赛,阿拉木人手不足,这哥俩估计还没机会碰面。

  乌蒙是个仗义的汉子,大大咧咧的,还以为南云秋不知道他的遭遇。

  为了让南云秋开开心心,轻装上阵,

  他隐藏委屈,收起愤懑,大踏步迎上来,脸上挤满了笑容。

  “乌蒙兄弟,你没骗我吧,你不是被……”

  “都是谣言,我好着呢!”

  乌蒙到底是个武夫,越是云淡风轻,越是破绽百出。

  撒谎而面不改色,是小人所擅长。

  “云秋兄弟,哎呀,实在对不住,最近家父身体不健,我和殿下告假,回去床前尽孝了几天,你没有想我吧?”

  南云秋鼻子酸楚,勉强忍住了。

  他早就听说,乌蒙的爹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这家伙,找个借口都不着调。

  但是,

  乌蒙胸襟磊落,用心良苦,掩饰内心的委屈来取悦别人,这样的兄弟,

  世上能有几人?

  “你又不是哪家的大小姐,我想你作甚?这些日子,幸好你没来打扰,我的刀法大有长进哦。”

  南云秋也用调侃的口吻,来化解大家的尴尬,

  他不想揭穿乌蒙善意的谎言。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心情不好会荒废呢。

  但是殿下却说,

  你不会荒废,一定会打败辽东客,

  他对你那么好,又抱着极大的希望,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他。”

  阿拉木借乌蒙之口说的话,摆明了就是告诉南云秋,要兑现那两个承诺,

  否则,

  被禁足只是个开始。

  阿拉木知道他不会忘记誓言,所以,临战前,没有来探望他,问候他,却让乌蒙来警告他。

  翻云覆雨,的确无情。

  “你刚才说我心情不好,我为什么要心情不好?”

  他突然抓住乌蒙言语上的漏洞,诙谐的问道。

  他的意思是说,

  其实乌蒙明明知道,阿拉木派百夫长来监视他,两人从亲密兄弟到今日情同陌路了,所以他才会心情不好。

  换句话说,乌蒙说了句违心的话:

  阿拉木对他并不好。

  “那还不是……不是,哦,我是说,我没有陪你,你肯定心情不好。”

  乌蒙发现自己失言,暴露了阿拉木的真实态度,

  边挠头,边拼命的圆谎,那憨厚的样子,惹人同情。

  “乌蒙兄弟,谢谢你!”

  “谢我什么,咱哥俩有什么好谢的?”

  “没什么。

  看到你,我就很踏实,就不会感到孤独,认识你,是我来女真最幸福的事情。

  无论今后怎么样,

  你这个兄弟,

  我认了,这辈子我都认了。”

  “兄弟,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你跟我说说,

  只要我乌蒙能办到的,绝对当做自己的事去办。”

  南云秋不愿说出幼蓉的事情,掩饰住内心的悲痛,

  轻轻笑道:

  “我没事,你想哪儿去了?就是开赛在即,有些紧张罢了。”

  他的话是假的,可泪水是真的。

  南云秋视线模糊,抬头看天,强忍泪水。

  “乌蒙,你看,今天的天空真蓝。”

  乌蒙看看蓝天,不明就里,

  还煞有介事道:

  “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告诉你,你根本不用紧张,那个辽东客,哼哼,我看是名不副实,不过如此。”

  “哟,你什么时候学会安慰人了,就好像你和他交过手?”

  乌蒙急赤白脸道:

  “瞧你说的,你别不信我说的。来,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事。”

  “什么事? ”

  “百夫长遭报应了。”

  “怎么回事?”

  “昨晚上,他全家都被杀了,他也莫名其妙死在了西栅栏,

  还有几十个辽东客的手下也死在那。

  你还记得刺杀你的那个矮胖子吗?

  他叫亚丁,整个手腕被人砍掉。

  你想想,

  亚丁那德性,他师兄辽东客,能有多大的能耐?”

  “竟有这等事?”

  南云秋倒吸一口冷气,心情既舒畅,又不安。

  他虽然痛恨百夫长,但是全家遭灭门,还挺让人心酸。

  乌蒙意犹未尽,还要侃大山,手下人喊他,说是阿拉木来了,让他马上过去。

  “好了,兄弟,你自个先随意遛遛吧。但放宽心,肯定旗开得胜,晚上请你喝酒哦。”

  乌蒙一溜烟跑了,留下南云秋思绪万千。

  谁干的?

  为什么要灭人满门?

  凶手此举,和今天的大赛有关系吗?

  “站住,干什么的?”

  忧愁满面的南云秋,神经兮兮,引起了侍卫的警觉。一人持刀,两人架弓,把他围在中间。

  “哦,我是小王子帐下的,前来参赛。”

  侍卫验看了南云秋的身份,又详细看看体貌特征,确认无误后才放他进去。

  刚才乌蒙说,

  鉴于图阿之死,为防万一,阿其那谁也不放心,没有动用任何王庭的力量。

  赛场内的侍卫都是他的贴身亲卫,

  连他两个儿子的侍卫,都在场外巡哨,皇帝身边没有他们露脸的份。

  戒备森严,会不会和昨晚西栅栏的事有关?

  还有,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禁卫森严,塞思黑即便心怀不轨,能有什么空隙可钻?

  傻傻想着,傻傻走着,过了多久也不知道。

  直到他听到了战鼓擂起,角声低徊。

  视线内,蹄声阵阵,车轮辘辘。

  只见大批侍卫严阵以待,拱卫着盛大的龙驾,前往赛场高处的观战台。

  车驾经行之处,

  官兵军民一体行跪拜礼,万岁声响彻云霄,半空翱翔的雄鹰,惊得四散乱窜。

  那些远远观战的牧民百姓很好奇,踮起脚尖引颈张望,

  可是,

  除了盛大的车驾,什么都看不到。

  皇帝来了,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南云秋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握紧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