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谋人-《刺天》

  速放人,带上赎金,明晚城南林中接回令郎。

  “啊,我的宝儿。

  姓韩的,你又做了什么恶,你还我宝儿。”

  媳妇不顾形象,冲过来对丈夫又抓又挠。

  嫁过来好几年才诞下一子,

  今天满周岁,刚刚蹒跚学步,

  全家人当成宝,含在嘴里怕化了。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被人劫走了。

  读了纸条,

  才终于找到罪魁祸首:

  原来是他的丈夫抓了厉害的人物,人家拿他的儿子报复。

  作恶多端,终于遭到了报应。

  “天呐,我不活了,快把宝儿赎回来。”

  媳妇纠缠不休,歇斯底里。

  韩薪呆若木鸡:

  信上让放谁?带多少赎金?

  关键的两个问题他还没搞明白,哪有心思搭理媳妇?

  便抬掌将其打翻。

  纸条翻了个儿,落在地上。

  捡起来才发现,原来背面还有一行字:

  三千两。

  旁边的宾客大惊:

  “好大的口气,哪路强人敢如此开价?”

  “就是,狮子大开口,又不说放谁,真是莫名其妙。”

  韩薪默念道:

  “我知道是哪路强人了,他们要的就是那小子。”

  三千两也是他敲诈黎山的数目,

  所以他才醒悟过来,

  可是,

  姓黎的当时在城南,根本没办法分身来作案呀!

  此刻又想起上吊的爹娘。

  慌忙跑到后院,

  只见二老吊在房梁上,不是上吊自缢,

  而是被五花大绑悬在梁上。

  “造孽,造孽,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个孽子?”

  老头刚被放下来,

  抬手对儿子就是一耳光。

  “唉,花甲之年,还要因为逆子作恶被贼人羞辱,我还活个什么劲哟。”

  老太太面如土色,不停安慰老头。

  “爹娘,你们快说,贼人是谁?”

  老头子气得浑身哆嗦,不想回答。

  倒是老太太还算平稳,

  或许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的儿子作恶太多,做娘的心里能没个数?

  “我们哪知道他们是谁?

  七八个贼人,全是精壮汉子,个个手持长刀,凶神恶煞的。

  他们指着你爹还有我说,

  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就该死!”

  韩薪脸红脖子粗:

  “后来呢?”

  “后来念在我和你爹没有作恶的份上就饶了我们。

  对了,

  他们还抢走了我俩这些年攒下的棺材本,

  怕是有五百两。”

  老头子缓过神来骂道:

  “幸好只有五百两,要是有五千两,我俩的命就没了。”

  他的意思很清楚,

  老两口平时没有要儿子贪来的脏钱,才被歹人定性为没有作恶,

  捡回了老命。

  “抢了钱,伤了人,劫走宝儿,还要赎金,他们是够狠毒的。”

  韩薪喃喃道。

  二老一听说宝贝孙子也被抢走,顿时气急攻心,

  双双昏了过去。

  “你们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你们。”

  韩薪冲出屋,对着房顶咆哮。

  孩子没了,周岁喜宴变成哀宴,客人们纷纷告辞,

  只有个金姓朋友留下来,

  帮他料理家事。

  问起事情经过,韩薪当然不会全说,拣不伤大雅的交代几句,

  然后带着此人去了大牢。

  见到南云秋,

  韩薪像输光了的赌徒,被人骗得倾家荡产的傻子,

  双眼赤红,上去要活剥了人家。

  金友人连忙把他拉住,

  提醒他:

  现在主客颠倒,要看人家脸色行事。

  韩薪也感觉自己刚才着了魔,忘记了面临的处境,

  马上规规矩矩的,挤出笑容。

  “来人,赶紧把云公子松绑,快,备膳。”

  南云秋昨晚就没吃饭,肚子不停叫唤,

  脑子却好使得很。

  见县尉大人前倨后恭,而且如丧考妣,便大概猜到幼蓉找到了帮手,

  肯定就是黎山他们。

  想起昨晚遭受的折磨,不由得鼻腔里冒烟。

  “嘭!”

  他揉了揉酸麻的手腕,猛然挥拳打在韩薪的胸口,

  韩薪不曾防备,痛得龇牙咧嘴。

  接着又起一脚,

  韩薪飞出去丈把远,

  重重摔在地上。

  灰溜溜挣扎着爬起来,却不敢翻脸,就像昨晚他教训南云秋一样。

  “韩大人,滋味好受吗?”

  “小兄弟,多有冒犯,这就放您出去,得罪了。”

  南云秋为难道:

  “不行啊,我被你折磨了一天一夜,哪来的力气走路?”

  “在下知错,不劳您走,在下亲自送您出城。”

  韩薪心里非常恼火。

  暗想,

  你还没力气,刚才那阵拳脚差点没打死我。

  今日算你狠,哪天再犯在老子手里,

  看我不活剐了你。

  南云秋嘲讽道:

  “韩大人,你刚才气咻咻的样子不像是知错,一定还怀恨在心。

  算了,我还是别出去了,

  省得今后再犯到你手里。”

  “哪有哪有,在下不敢。您大人大量,想必不会计较的。”

  韩薪吓一跳,还以为这小子能看穿他的心思,

  连忙赔不是。

  “我不想再计较韩大人,可是那两个狗东西欺人太甚,还请韩大人帮我出口气。”

  南云秋指着两个刚刚准备闪躲的牢头,手指勾了勾。

  “你俩过来。”

  两个牢头就是昨晚动刑的手下。

  南云秋恼恨他们,

  不是因为昨晚挨打,

  而是这两个狗东西刚刚喝了点酒,无缘无故又拿他撒气,

  继续用竹片子打他。

  还比赛,看谁抽得响亮。

  “云公子,您大人有大量,饶命!”

  “韩大人饶命啊!”

  韩薪此时只想南云秋尽快出去,哪里还管两个家伙的死活,

  握紧竹片左右开弓,

  清脆的节奏在暗夜的牢狱中带着回声,

  传得很远。

  不多时,

  两个人的嘴角肿成小山包,麻木到不知痛楚。

  他俩一人抱着南云秋的大腿,一人扯牢韩薪,

  苦苦哀求,话都说不利索,

  只能听到喉咙里叽里咕噜的求饶声。

  韩薪停下来,询问南云秋的意见:

  “云公子,您看?”

  “好吧,凡事不能做得太绝,且饶过他们一回。”

  二人感激涕零,如蒙大赦。

  南云秋俯下身,嘲讽道:

  “你们昨晚把我浸在水缸里那股狠劲,就像我杀了你们全家老小一样,

  按理,我不该就轻易便宜你们。

  不过仔细想想,

  其实我们无冤无仇,你们完全犯不着那么残忍。

  唉,

  兴许是跟着姓韩的太久,整人都整习惯了。

  但我奉劝你们,得饶人处且饶人,

  世上能整死你们的人多得是。”

  “多谢公子教诲,我俩谨记在心。”

  姓金的家伙细细打量着南云秋,露出赞许的神色。

  他贼露露的眼睛左右扫视,牢房里空荡荡的,

  却见斜对面那间小牢房里响起了镣铐声。

  他慢慢踱过去,想看看韩薪的战果,

  是不是又逮到了什么江洋大盗?

  恰巧,

  那人听到动静,也回头看他。

  二人目光对视,霎时都认出了对方。

  新囚犯正是黎山送来的那个女真勇士。

  姓金的朝他点头会意,便原地踱回来。

  在韩薪和两位牢头的礼送下,南云秋终于走出牢房。

  来到南城门口,

  他突然想起韩薪和金管家在饭馆门口那番对话,

  伸手揪住韩薪的衣领。

  “云公子,这是何意?”

  “不要慌,跟你打听个人。”

  “谁?”

  “韩非易。”

  韩薪马上又神气活现:

  “他是我族弟,现任望京府尹,位高权重,当今皇帝都颇为赏识他,我俩感情很深……”

  “他家在哪?”

  “就在城西北的韩庄。

  巧了,他明天就会回来祭扫亡母。

  你若是有求于他,

  本官可以代为转达,

  只要你让你的朋友把我家儿子还给我,赎金也免了,

  什么都好说。”

  原来如此。

  难怪韩薪客客气气,是儿子被黎山劫走了,

  干得好。

  “怎么样,云公子,想好了吗?”

  “此事就不烦劳韩大人了,我一定会找到韩非易,告辞了。”

  言罢,消失在城南的夜色中。

  小子,就凭你也想见到他,做梦了吧?

  韩薪偷偷啐了一口。

  他失去大好机会,闷闷不乐,又不敢怠慢,

  急着去筹措银两。

  三千两银子,想想就肉痛。

  晦气,真晦气,哪能想到会碰上硬茬子。

  怪不得姓黎的那么豪横,昨天出手就是五百两,

  敢情人家是有来头的。

  他明白了,

  姓黎的刚才把马车乖乖交出来,

  原来是故意示弱,就是为了迷惑他,

  随即又放孔明灯提醒城内的同伙动手。

  这么说,

  他的同伙应该还在城内。

  在兰陵城,哪怕是整个兰陵郡,

  敢动他韩薪的人估计没几个,

  更何况是如此羞辱戏弄,

  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

  姓黎的绝非普通的帮派会门,恐怕有些来头。

  对方究竟是谁呢?

  韩薪苦思冥想,兰陵县并不大,地痞流氓很多,

  但是并未听闻过厉害的江湖帮派。

  要是能打听到,一定连夜发兵,

  将他们杀个鸡犬不留。

  “金兄,耽搁你这么久,实在抱歉。”

  “韩老弟这话就见外了。

  我金三月喜欢患难之交,越是遇到难处的,我越是要交,要帮,

  可不能像有些人那样知难而退。”

  韩薪深有同感。

  得知家里出了大事,前来喝酒的客人如鸟兽散,

  还是金三月够哥们,

  讲义气。

  “老弟,我金某在道上混了十多年,江湖上都知道我仗义疏财,

  所以朋友很多,路子也很广。

  三千两赎金,我帮你出了,

  如何?”

  “真的?哎哟,金兄,你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

  说实话,

  我这个县尉当的很可怜,两袖清风,

  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日子过的很清苦。

  要不是媳妇家条件不错,平时帮衬点,

  连宅子都买不起……

  唉!

  金兄,请受小弟一拜。”

  “老弟,快别这么客气,当清官不易啊。”

  金三月连忙扯起假意要拜的韩薪,暗笑:

  就你还两袖清风?

  整个兰陵县,哪个不知道你鱼肉乡里盘剥百姓的恶名,

  要不怎么有韩屠夫之称?

  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你们大楚的狗官煞是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