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阴沟里翻船-《刺天》

  这狗贼,原来是要将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他一个人头上,

  难怪天底下冤案数不胜数。

  敢情当官的都是同样的德性,

  他们也压根不相信上苍的惩罚。

  说得也是,

  那些栽害南家的凶手,哪个遭到过报应?

  南云秋此刻忐忑不安,

  看韩薪的意思,

  就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估计进了大牢,连说话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要么屈打成招,

  要么直接认罪具结,按下手印。

  “知道本官为何有你的画像,为何盯上你吗?”

  这也是南云秋的疑惑,

  而且,

  韩薪为何能准确说出他的姓名?

  “客阿大想必你应该认识,你贪图钱财打了他,还洗劫了赌场,本官没冤枉你吧?”

  南云秋恍然大悟,

  原来祸患源自客阿大,而韩薪是客阿大的表兄。

  这下阴沟里翻船了。

  这口大黑锅绝不能背,他忙争辩道:

  “韩大人不要偏听偏信,

  分明是客阿大在骰子里做了手脚,

  那天有很多赌徒见证。

  他们发现上当受骗,于是拿回被骗的钱财而已,

  并非洗劫赌场。”

  “不不不!”

  韩薪摇头晃脑,颇为得意。

  “客阿大来报案,

  说他和几位朋友凑齐银两来到魏家镇,

  本打算做些买卖,不料平白无故遭歹人洗劫,

  县衙已经接受此案,

  有数人作证,当时并未发生聚众赌博之事。”

  “他胡说八道!”

  “嚷也没有用。

  本官认定,是你伙同魏三上演了赌场劫案的假象。

  证人们已然绘出了你的画像,

  你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

  认倒霉吧。”

  南云秋慌了,脑袋嗡嗡响。

  遇上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狗官,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万没想到,

  帮魏三讨回被骗的赌资,会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很懊恼,

  为何生在如此肮脏龌龊的世道,没有公平正义的世道,

  冤案天天发生,

  永远不会结束的世道?

  可是,客阿大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呢?

  韩薪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故作神秘莫测:

  “你想知道是谁透露了你的名字吗?”

  “谁?”

  “当然是魏三!他说你叫云秋。”

  韩薪趾高气扬,神兜兜的。

  “刚刚金管家临死前又说出了“南”字,

  让本官联想到,

  族弟韩非易上次返乡扫墓,曾提及过逃犯南云秋的名字,

  所以很自然的联系在一起。

  本官相信,

  韩非易对你肯定更感兴趣。

  天大的富贵落在本官头上,能轻易错过吗?”

  天呐!

  事情竟然坏在魏三身上!

  现在身份暴露,韩薪定会严加看管,而且很有可能将他献给朝廷。

  那样的话,

  在进京的路上,自己就会被干掉。

  就像他爹一样!

  真后悔不听师公和幼蓉的话,

  老早就该和魏三断绝来往。

  果然,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正巧,过阵子韩非易还会回来,到时候就托他把你押到京城。

  怎么样,

  本官一石三鸟的妙计如何呀?

  哈哈哈!”

  南云秋脑袋嗡嗡响,在绝望中,被团团包围押回县城。

  城内,

  幼蓉焦急的东寻西找,见人就问:

  “老伯,你有没有看到个白白净净的后生,身上还带着刀?”

  “大婶,有个穿青衣布衫的年轻人,细高挑儿,十五六岁模样,见过吗?”

  所有人都摆手摇头,

  幼蓉失魂落魄,不知所措。

  自己只是买了点锡箔纸钱的工夫,南云秋就没了踪影。

  能去哪呢?

  小姑娘捶胸顿足,踮起脚尖东张西望。

  此时,

  饭馆前有位汉子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姑娘,是在找人吗?”

  幼蓉点点头,描绘出南云秋的形貌,

  汉子马上回道:

  “我见过,刚才有马车队出了城,他跟着也走了,瞧那样子,似乎有点不高兴。”

  “哪里的马车队?”

  “听说是金家。”

  糟糕,肯定是追出去了。

  他疯了,一个人还想报仇。

  幼蓉听南云秋提起过遭遇金家马队伏击的事情,

  担心凶多吉少。

  小姑娘急得差点要当街哭出来,甚至希望危险发生在她身上,

  也不愿南云秋涉险。

  自打在沭南镇那次初逢,在湍急的黄河水里救起南云秋,

  就被他经历的苦难所打动,

  被他的顽强和执着所吸引。

  还有,

  他帮助素不相识的魏三时,那种纯真,甚至带有傻乎乎的样子,

  也让她心动。

  几个月的相处,南云秋冷冷的酷酷的,沉默寡言,

  曾让她心痛。

  而今,

  好不容易添了笑容,和她也逐渐热络,

  让情窦初开的她芳心萌动。

  “姑娘莫急,我看到县尉带着捕快刚才也出了城,兴许不会有事的。”

  说话的汉子正是被韩薪教训的酒馆掌柜。

  南云秋开导过他,他很感激。

  黎幼蓉听了更加着急,

  南云秋的身份绝不能被官差掌握,

  都怪自己今天带他出来散心,

  要是惹出事情,回去怎么向爷爷交代?

  她二话不说,急匆匆向南城门口跑。

  等她汗涔涔的跑到城外,

  官道上哪里还有马队的影子?

  就如同万丈高楼失足踏空,

  小姑娘茫然不知所措,哇哇嚎啕痛哭,把路人也吓到了,

  好心人还过来安慰她。

  没过多久,

  路南头走来大队官兵,领头的正是韩薪,

  身后还有辆马车。

  云秋不会被他们抓了吧?

  幼蓉擦干眼泪,揉揉眼睛,担心南云秋就在马车里,

  可是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

  刚刚酒馆掌柜的说,

  云秋尾随车队出城,县尉随即也带人出城,

  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当务之急,

  是要想办法搞清楚马车里是不是他。

  怎么办?

  姑娘看着篮子里的黄纸锡箔,萌生出一个办法!

  此刻,

  南云秋被绑成粽子,无奈的坐在马车里。

  没有办法脱身,

  也无人知道他眼下的处境。

  唉,自己还是太草率了,

  被仇恨迷蒙了双眼,酿成了祸难。

  韩薪骑着高头大马,心里那个乐呵,哼着小曲儿,

  俨然得胜回朝的大英雄。

  他确实够狡猾的,

  这几年虽然有族弟做靠山,无人能撼动他。

  但身为县尉,辖区内老是发生命案,

  对他的政绩非常不利。

  要想坐稳位置,靠权力发财致富,还是要拿出点真才实学才行,

  省得同僚都私底下议论他。

  说他不学无术,

  要不是有韩非易罩着,当个城门卒都费劲。

  扳着指头数数,

  最近的三桩案子都可以算在南云秋头上。

  还有,

  年初隔壁的济县遗民入境劫财案,

  前不久乌鸦山脚下帮派械斗案,都因找不到凶手,

  被判为无主案悬在郡衙和县衙。

  也是悬在他头上的嘲讽。

  南云秋的刀法,他刚刚见识过,符合犯下诸多凶案的条件,

  再加上有客阿大那帮人作证,再取得口供,

  那就是铁案,由不得上官不信。

  他洞察当官的心理:

  都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不出事,

  营造出天下太平的假象,

  蒙骗朝廷,蒙骗百姓,

  最后连自己都蒙骗了。

  上下相蒙,乃官场的铁律!

  关键是,

  南云秋没有背景,无人倚靠,

  既然明知必死,也不在乎多些罪状,

  这种人,

  最适合拿来顶缸。

  他洋洋自得来到城门口,却见满天飞起了黄纸,飘飘洒洒,

  还有几片飞到他身上。

  “呸,真他娘晦气!”

  接着,前面响起了争吵声。

  “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

  “你还有理了,明明是你先撞到我的,还打翻我的篮子。

  纸钱都飞走了,你快赔给我。”

  “哪来的野丫头,真是恶人先告状,我又没碰到你,凭什么赔你?”

  “就是你,堂堂大老爷们,却要欺负我一个女儿家。

  走,见官去。”

  黎幼蓉哭哭啼啼,和面前的麻杆儿男子吵成一团,周围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闲人,

  指指点点。

  有人说是麻杆儿不对,有人说是姑娘的错。

  见城门口被堵,

  正晒太阳的门卒放下茶碗,连忙跑过来处置。

  “怎么回事,闹哄哄的?”

  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不相让。

  城门口人头攒聚,好不热闹。

  韩薪策马赶到,还以为又出了凶杀案,结果却是吵架,

  怒道:

  “刁民,吃饱了撑的,快快散开。”

  “大人,民女冤枉!”

  幼蓉挤出人群,拦在马前。

  门卒把麻秆儿也带到韩薪面前,说起刚发生的经过。

  “哟,好俊俏的闺女,是死了公公啊,还是死了婆婆呀?”

  幼蓉本就生得俊俏,

  加之扮出来的梨花带雨的模样,

  韩县尉动了轻薄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