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流涌动-《笨蛋美人俏王妃》

  半月时光,恍如隔世。

  舒州大营的血腥气息似乎尚未完全散去,江都王廷却已迎来了另一番局面。丞相苏怀瑾以雷霆手段,迅速派遣心腹重臣前往安阳议和。无人知晓谈判的具体细节,只知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两国边境同时撤军,昔日那份早已名存实亡的互不侵犯盟约被重新擦拭启用,仿佛半月前那场险些引爆大战的危机从未发生过。

  消息传回江都,百姓们松了口气,市井坊间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然而,在这份看似平静的帷幕之下,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江都王萧景琰重伤昏迷、王妃沈梦雨下落不明的消息,如同初冬的寒风,无孔不入地钻遍了江都的每一个角落。王廷之上,往日庄严肃穆的气氛被一种无形的焦虑和猜疑所取代。臣工们窃窃私语,目光游移,每一次朝会都仿佛在暗流涌动的冰面上行走。

  国不可一日无主。在丞相苏怀瑾的极力主张下,加之王妃失踪、王嗣年幼,侧妃苏容真——苏怀瑾的嫡女,被推至台前,“暂代”处理国事。旨意下达得迅速而果断,几乎未容他人置喙。

  苏容真端坐于垂帘之后,处理着原本属于萧景琰的政务。她举止端庄,言辞谨慎,每每决断,必先征询其父及几位重臣的意见。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一道道发自深宫的谕令,其背后真正运筹帷幄的,始终是那位立于丹墀之下、神色沉稳的丞相苏怀瑾。

  苏怀瑾把握时机,手腕老辣。他借着女儿代理国事之便,以“稳定朝局”、“共渡时艰”为名,大肆提拔亲信,安插门生。昔日被萧景琰压制或边缘的官员纷纷投靠,苏党的势力如藤蔓般迅速蔓延,遍布朝堂内外,掌控了诸多要害部门。一时间,丞相府门前车水马龙,而王宫却显得格外冷清。

  并非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或依附。以吏部尚书安庭玉、翊麾校尉陆承宇为首的一干萧景琰的旧部,坚定地站在了维护王权的阵线上。安庭玉掌管官员铨选考核,利用职权竭力阻止苏党对关键位置的进一步侵蚀,双方在人事任免上展开了无声却极其激烈的拉锯战。而陆承宇则牢牢掌握着一部分都城卫戍兵力,他治军严谨,使得苏怀瑾虽掌大权,却始终无法将手完全伸入军中。

  朝堂之上,奏对之间,看似围绕着政务处理、钱粮调度、边境防务展开争论,实则字字句句皆暗藏机锋。苏党步步紧逼,王党寸土不让。双方的明争暗斗从朝会延伸至官署,从王都扩散至地方,江都的政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绷状态。

  在这股汹涌的暗流中心,王府内院却维持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侍妾何清沅居于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由陆承宇亲自挑选的心腹侍卫层层守护,外人难近半步。她已怀有四个月身孕,小腹微隆。这个悄然孕育的生命,成为了当下混乱时局中一个微妙而重要的焦点。

  萧景琰重伤昏迷,王妃生死未卜。何清沅腹中的骨肉,若是男胎,便是江都王目前唯一的子嗣,是王统最直接的延续。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地注视着这座院落——王党的旧臣们将此视为希望的火种,期盼着小世子的降生能稳固大局,凝聚人心;而苏党一系则对此深感忌惮,一个拥有正统继承人的婴儿,无疑将成为他们权力道路上最大的变数。

  何清沅深知自身处境。她极少出院落,言行格外谨慎。太医每日请脉,膳食皆经严格查验。窗外看似风平浪静,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压力和审视。她时常轻抚腹部,目光时而望向王宫的方向,时而凝望远方,眼中交织着忧虑、期盼与一丝不容动摇的坚韧。

  江都的天空,阴云未散。表面的危机虽已解除,但内部的裂痕却日益加深。一场围绕权力与继承的风暴,正在平静的表象下加速酝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昏迷的君王、失踪的王妃,以及那深宫之内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未来的江都,正走在一条迷雾重重的岔路口。

  月黑风高,丞相府最深处的书房,窗扉紧闭,厚重的绒帘隔绝了内外的一切声息。唯有桌案上一盏昏黄的孤灯,跳跃不定地映照着两张神色凝重的面孔。

  丞相苏怀瑾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目光锐利如鹰,落在对面妆容精致却难掩眉间一丝焦躁的女儿——侧妃苏容真脸上。

  “容真,如今你虽代掌国事,但名不正言不顺,终究是镜花水月。”苏怀瑾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萧景琰一日不死,便一日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而那些冥顽不化的旧部,安庭玉、陆承宇之流,皆以王嗣为念,负隅顽抗。”

  苏容真纤细的手指绞紧了丝帕,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厉色:“父亲所言极是。那何清沅……她腹中的孽种,如今倒成了那些人的指望。”她冷哼一声,“若真让她生下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王嗣。届时,还有我们苏家立足之地吗?”

  “指望?”苏怀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透着老谋深算的残忍,“那便让这指望,变成我们手中的利器。”他身体微微前倾,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语气变得极低,几乎如同耳语,“她可以生下孩子,也必须生下孩子。江都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流着萧氏血脉的继承人,来安定人心,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苏容真眸光一闪,立刻领会了父亲的深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苏怀瑾继续道,声音平滑却毒如蛇信:“待她产下孩儿,尤其是男婴之后……便是她功成身退之时。产后血崩,体虚而亡,是常见之事,无人会起疑。”他顿了顿,目光森然地看向女儿,“而那个孩子,不能没有母亲。你,江都王侧妃,贤良淑德,于国难之际挺身而出,抚育王嗣,责无旁贷。由你将他抚养成人,视如己出,他日他继承大统,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这江都的天下,才能真正……落入我苏氏囊中。”

  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窗外的风似乎也停止了呼啸,仿佛在偷听这桩骇人的密谋。

  苏容真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初的震惊逐渐被一种炽热的野心所取代。想象着自己怀抱婴儿,接受百官朝拜的景象,权力的甘美滋味似乎已提前在舌尖蔓延。但她并非毫无顾虑。

  “父亲此计虽妙,”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谨慎,“但陆承宇派了重兵把守她的院落,守得铁桶一般,我们的人难以插手。且安庭玉那老狐狸盯得紧,事后若被他们查出蛛丝马迹……”

  “这一点,为父自有安排。”苏怀瑾打断她,成竹在胸,“太医署、稳婆、乃至她院中的侍女,未必都铁板一块。总有人需要锦绣前程,或者……家人安康。陆承宇能防外,却难防内。”他眼中掠过一丝阴狠,“此事无需我们亲自出手,只需寻到那恰到好处的环节,轻轻一推即可。务必做得干净利落,天衣无缝,让所有人都相信,那只是一场令人痛心的意外。”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帘幕的缝隙望向外面漆黑的夜:“记住,容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需耐心。现在,你要做的便是继续扮演好你贤德侧妃的角色,对王爷伤势忧心忡忡,对政务兢兢业业,对那何清沅……更要表现出关怀备至。所有的刀光剑影,都必须藏在春风笑脸之后。”

  苏容真也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所有的不安和野心都被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重新覆上那一贯的端庄与柔顺。

  “女儿明白。”她轻声道,语气平静无波,“为了苏家,为了江都的……未来,我知道该怎么做。”

  父女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仿佛两只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张开利齿,等待着将猎物吞噬的时刻。

  密谋已定,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罩向了那座守卫森严的院落,以及其中那位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