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侍寝-《笨蛋美人俏王妃》

  秋风卷着枯叶扫过王府的甬道,竹影轩的湘妃竹沙沙作响,像是谁在低语。何清沅倚在窗边,指尖捻着一片半枯的竹叶,望着庭院里铺满青石的金黄落叶。

  自那夜离开后,江都王萧景琰便再未踏足明正院。

  王妃沈梦雨终日闭门礼佛,连晨昏定省都免了。王爷表面上不动声色,可何清沅知道,他每次路过佛堂时,脚步都会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在等。

  等王妃低头,等她像从前那样温柔地唤他一声“阿诺”。可沈梦雨始终没有。

  于是,在一个寒露渐重的夜晚,萧景琰踏进了竹影轩。

  何清沅跪在厅中行礼时,闻到了萧景琰身上淡淡的沉水香。

  “抬头。”他道。

  她缓缓仰起脸,目光低垂,不敢直视。可萧景琰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的指尖微凉,眼神却灼人。

  “像,真像。”他低笑一声,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尤其是这双眼睛。”

  何清沅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的眼睛,和王妃沈梦雨有七分相似。

  她温顺地垂下眼睫,轻声道:“妾身卑贱,怎敢与王妃相提并论?”

  萧景琰的笑意更深,却带着几分冷:“你倒乖觉。”

  那夜,他留宿竹影轩。

  何清沅躺在他身侧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力道,像是透过她的肌肤,去触碰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闭着眼,任由他摆布,心里却清醒得像一潭寒水。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

  一个替身。

  自那夜后,萧景琰开始频繁赏赐竹影轩。

  先是几匹上好的云锦,再是一套羊脂玉茶具,最后连王妃都派人送来了一对赤金缠丝镯。

  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何美人这是要飞上枝头了?”

  可何清沅心里清楚,这些赏赐,不过是萧景琰做给沈梦雨看的。

  ——他在逼沈梦雨低头。

  果然,没过几日,明正院传来消息:王妃病了。

  萧景琰听闻后,只是冷冷一笑,转头便命人给竹影轩送去了一匣子南海珍珠。

  何清沅捧着珍珠,指尖微微发颤。

  她知道,自己正被卷入一场无声的战争。

  沈梦雨的病迟迟未愈,萧景琰也愈发阴郁。

  他不再去竹影轩,而是整日待在书房,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夜。

  何清沅曾悄悄去看过。

  透过半开的窗,她看见他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却又狠狠揉碎,扔进炭盆。

  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冷峻如刀削,眼底却藏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是恨?是怒?还是……不甘?

  而佛堂里,沈梦雨跪在蒲团上,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地捻过,仿佛外界的纷扰与她无关。

  可何清沅知道,王妃并非真的无动于衷。

  ——因为那串佛珠,已经被她捻出了裂痕。

  深秋的某一夜,李德全突然来传话:“王爷召何美人侍寝。”

  这是何清沅第一次被召入王爷的寝殿。

  殿内烛火明明灭灭,将萧景琰的影子投在帐上,忽长忽短,像他心头翻涌不休的乱绪。他半倚在榻上,手中的书卷许久未曾翻动,纸页边缘已被指尖捻得起了毛边。

  何清沅走进来的那一刻,他抬眼的动作慢得像生锈的齿轮,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又像穿透了她,落在很远的地方。直到她跪坐在脚边,那温顺的姿态撞进眼里,他才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发。

  发丝柔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记忆里那缕总带着松墨气的长发截然不同。可他指尖还是微微发颤,缠绕着那缕青丝,低声呢喃,更像在说服自己:“你比她乖……你看,你会乖乖待在我身边。”

  何清沅靠在他膝上时,他垂眸望着她的发顶,喉结滚动。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坐着,看那个人趴在案上临摹字帖,阳光落她发间,像镀了层金。他唤她,她会回头瞪他一眼,嫌他扰了她的清净,眼里却藏着笑。

  夜半,帐内只余彼此的呼吸。他猛地捏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叫我的名字。”

  “景琰。”她的声音柔得像水。

  可他要的不是水。他要的是那个人带着点恼意的、清亮的“阿诺”,是她在桃花树下踮脚拽他衣袖时,笑盈盈喊出的“阿诺”。

  他呼吸一滞,眼前的人影忽然和记忆重叠。下一秒,他猛地将她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埋在她颈间,气息滚烫,带着压抑的呜咽。——他在透过她,拥抱另一个永远不肯低头的女人。

  “你回来好不好……”他喃喃着,指尖死死攥着她的衣料,“像从前那样……哪怕骂我几句……”

  怀里的人温顺得没有一丝挣扎,可他偏生在这温顺里,尝到了剜心的疼。他抱着的明明是何清沅,却像在抱着一团虚无的影子,影子里站着那个永远不肯低头、永远将他拒之门外的沈梦雨。

  他多希望这温顺是假的,多希望怀里的人能突然挣开他,像从前那样瞪着他,说一句“萧景琰你发什么疯”。

  可没有。只有怀里人温软的呼吸,和他自己无声碎裂的心跳。

  翌日,何清沅侍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王府,犄角旮旯都浸着这桩事的余韵。

  侧妃苏容真院里的菊花遭了殃,她亲手持着剪刀,一下下绞碎那些盛放的、半开的、含蕊的,金的、黄的、白的瓣儿落了满地,被风卷着滚到脚边,倒像是泼洒开来的血,触目惊心。

  孙玉娴房里传来脆响,她最宝贝的那只珐琅花瓶在地上开了花,青蓝交错的瓷片溅到掌心,划开一道血口,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她却像失了魂,任由刺痛漫上来,浑然不觉。

  陆明玥仍在演武场练剑,只是今日的招式带着股狠劲,比往日凌厉了数倍。剑光劈开晨雾,带起的风卷着枯叶簌簌落下,铺了厚厚一层,脚下踩上去,咯吱作响。

  安若薇坐在窗前提笔作画,笔尖饱蘸浓墨落在宣纸上,本该勾勒山水的墨迹却不受控地晕开,一圈圈漫延,像极了谁忍了又忍,终究模糊了的泪眼。

  而僻静的佛堂里,沈梦雨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那串被摩挲得温润的珠子,终于“啪”地一声——断了。木珠滚落满地,在青砖上弹起细碎的响,像心尖上裂开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