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烂摊子云川-《科举:踹翻赘婿渣父,她与母同朝》

  李县令仓皇离去留下的尘埃尚未落定,沈章一行人站在空旷破败的县衙前院,气氛压抑。

  “这……这就完了?”沈放看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背影,浓眉紧锁,

  “连杯接风茶都没有,更别提交代政务了!这姓李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章没有理会三伯的抱怨,她的目光扫过斑驳的廊柱,杂草丛生的墙角以及半敞着门的黑洞洞正堂。

  她将那枚沉重官印握得更紧,沉声道:

  “既已交割,此处便是我们的责任所在。

  林施、方惠,随我清点文书账册。

  阿姊,烦请你带人先收拾出几间能住的厢房。

  三伯父,赵绡,带人查验县衙内外,特别是库房、牢狱等要害之处。”

  “是!”众人齐声应诺,立刻分头行动。

  沈章带着林施、方惠走进了所谓的“二堂”,这里兼作签押房和存放文书之所。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霉味和尘土气。

  案几上积着厚厚一层灰,角落里堆着一些散乱的卷宗。

  林施上前,试着推了推存放档案的柜子,柜门吱呀作响,锁头早已锈蚀,“钥匙恐怕在李县令那儿,或者……根本就没锁。”

  方惠更关心财政,她环顾四周:“账册和库房钥匙呢?”

  沈章将那个破布包放在满是灰尘的案几上,缓缓打开。

  里面有一枚铜印,几枚鱼符,一叠用麻绳捆扎的簿册,纸张泛黄发脆——

  那是户籍黄册,以及……寥寥几本同样破旧的账册。

  “先看账册。”沈章拿起那几本账册,拍了拍上面的灰,分给林施和方惠一人一本,自己也翻开一本。

  屋内只剩下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然而,随着翻阅,三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明账上的库存……”方惠最先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

  “钱帛库,存钱……三百二十七钱。粟米库,存粮……五石又三斗。”

  “什么?!”刚走进来的沈放听到这个数字,立即跳起来,

  “三百多钱?五石粮?这够干嘛的?县衙上下就算只剩几个人,喝粥也撑不了几天!”

  林施快速核对着手中的赋税征收记录:“赋税账目混乱不清,很多款项只有总数,没有明细。

  去年应收的夏税、秋粮,账面显示只入库了不到四成。

  理由是……‘民户逃亡’、‘夷寨抗缴’。”

  沈章翻看着自己手中那本记录县衙开支和仓廪库存的总账,指尖冰凉。

  账面做得极其简陋,可以说是潦草,许多款项去向不明,只有一些“公务往来”、“杂项支用”等模糊记载。

  而库存结余,正如方惠所说,可以忽略不计。

  “去库房看看。”沈章合上账册,声音低沉。

  赵绡已经带人找到了库房所在,同样门锁锈蚀,轻轻一推就开了。

  库房内空空荡荡,积尘满地。

  角落里堆着几个破麻袋,里面是些发霉的陈年杂谷,散发着异味。

  所谓的钱帛库,只是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打开后,里面果然只有一小串落满灰尘的铜钱,数一数,与账册记载分文不差。

  “官仓呢?”沈章问。

  负责探查周边的一个人回来禀报:“明府,官仓在县衙后街,更大些,

  但……门是开的,里面几乎空了,只有角落有些鼠咬虫蛀的烂谷子,怕是连账上那五石都不足!”

  一股寒意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这不仅仅是穷,这是被掏空了!

  沈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那捆户籍黄册。

  黄册的纸张脆弱得好似一碰就会碎,上面的墨迹也已淡褪。

  她小心翻看着。

  云川县理论上应管辖三乡十八里,在册人丁户籍原本应有三千余户,近两万口。

  然而,黄册上密密麻麻标注着“逃”、“绝”、“徙”等字样。

  许多名字后面跟着小字批注“疑入山附夷”、“庆元X年逃”、“户绝”……

  林施粗略统计了一下,脸色发白:“按这黄册最后更新的记录,是在三年前……

  实际仍在籍,可能还在本县居住的户数,不足一千五百户,人口……恐怕已不足八千。

  而且,其中标注为‘熟夷’(即归化、纳税的夷人)的户数,不足百户。”

  人口流失超过一半!

  实际控制的人口和赋税基础锐减!

  一个边陲小县,库无余财,仓无积粟,民户凋零,夷汉关系紧张,前任县令如同逃命般离去……

  所有的线索拼凑在一起,揭示出一个残酷的真相:

  云川不是一个简单的贫困县,它是一个被历任官员(或许还有地方势力)层层盘剥、掏空,矛盾积压已深,处于瘫痪和失控边缘的烂摊子。

  吏部将她扔到这里,根本不是“因材施用”,而是将她扔进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上,

  指望她要么被炸得粉身碎骨,要么在无穷无尽的麻烦中耗尽所有心力,最终灰溜溜地滚蛋,或者……悄无声息地消失。

  沈章站在空荡荡的库房中央,环视着四周的破败与空洞。

  初夏午后的阳光从破旧的窗棂照进来,映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代表着云川县最高权力的官印。

  这枚印,重若千钧,上面沾染的不是荣耀,而是前任的恐惧、百姓的苦难和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等着看笑话甚至落井下石的眼睛。

  沈容担忧地看着妹妹紧绷的侧脸,轻声唤道:“阿章……”

  沈章没有回应,她只是缓缓将官印攥紧。

  “库无钱粮,户无丁壮,官无威信……这,就是云川。”

  “很好。”她一字一句,“从零开始,正好……让我看看,这云川的天,到底能黑到什么地步。又需要多少力气,才能把它……捅个窟窿,透进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