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顺利交割-《科举:踹翻赘婿渣父,她与母同朝》

  阳春三月从长安出发,待到沈章一行人到姚州时,已是初夏四月末。

  这一个多月的旅程,本身就是第一重考验。

  离了官道繁华,路便越来越窄,越来越颠簸。

  马车时常陷入泥泞,需得沈放带着众人们合力推挽。

  气候也从北方的干爽变得潮湿闷热,林间蚊虻成群,队伍里不少人身上都起了红疹,奇痒难耐。

  “这鬼地方!”一个赵家年轻男子一边挠着手臂,一边低声抱怨,被赵绡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沈容和林施细心照料着众人,分发着从长安带来的药膏。

  苏秀默默记录着沿途的山川形势、村落分布。

  沈章一路都沉默着,她不是在忍受,而是在观察。

  她看到沿途村落多是茅屋,百姓面有菜色,衣衫褴褛。

  她看到本该耕种的时节,却有不少田地荒芜。

  她也看到了崇山峻岭间隐约的小径,赵绡告诉她,那可能是“山民”往来之路。

  这一日,沈章一行抵达了云川所属的姚州州治——姚城。

  按规矩,她需先拜见上官,领取最终的委任函,并由州衙派人陪同前往云川交接。

  姚城繁华,但也透着一股边州特有的粗砺和紧张气氛。

  在州衙外等候通传时,沈章能感受到来往官吏投来的目光,好奇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同情?

  通传后,她被引至签押房拜见姚州刺史。

  刺史是一位姓王的中年人,面容疲惫,眼神有些闪烁。

  他公式化地询问了沈章几句,说了些“年少有为”、“用心任事”的套话,便将委任文书交给了她。

  整个过程平淡得出奇。

  没有勉励,没有叮嘱,更没有介绍云川的具体情况。

  也没有因为沈章是女子而刁难她。

  然,在沈章行礼告退,即将踏出门槛时,

  王刺史仿佛才想起什么,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追加了一句:

  “沈县令啊,云川……民风淳朴,然地处边鄙,情形或有特殊。你……好自为之。”

  “民风淳朴”与“情形特殊”放在一起,本身就充满了矛盾。

  而那句“好自为之”,更是意味深长,不像是勉励,反倒像是……置身事外的提醒,又或是一句预言。

  沈章心头一凛,面上不动声色,转身再次躬身:“下官谨记使君教诲。”

  带着这份异样的感觉,沈章在两名州衙派来的书吏陪同下,进入了云川县境。

  越靠近云川县城,气氛越发不对。

  偶尔遇到的百姓,看到他们这一行衣着明显不同,还带着兵刃的车队,都远远地避开,眼神里不是好奇,而是麻木和警惕。

  抵达云川县衙时,已是午后。

  没有想象中的迎接,城门口连个守城的兵丁都无精打采,靠着墙根打盹。

  直到沈放上前亮明身份,那为首的队正才一个激灵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行礼,眼神飘忽不定。

  城墙是土垒的,不少地方已经坍塌,只用些木栅勉强修补。

  城门上的“云川”二字,漆皮剥落,模糊不清。

  车队缓缓入城。

  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让人心惊。

  街道狭窄泥泞,两旁是低矮破败的木板房,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和什么东西腐烂的混合气味。

  行人寥寥,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愁苦。

  几家开着门的店铺也显得死气沉沉。

  偶尔有几个穿着彩色土布、佩戴银饰、皮肤黝黑的男女走过,

  他们看沈章这一行人的目光更加直接,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疏离——那是当地的夷人。

  “这……这便是云川?”沈容掩住口鼻,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想象过艰苦,却没想过是这般……了无生机。

  沈章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扫过街道,扫过那些麻木的汉人百姓和警惕的夷人,扫过这破败的城池。

  她看到街角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正为争抢半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果子扭打在一起。

  县衙比想象的还要破败,门楣上的漆几乎掉光,门口只有一个老衙役靠着墙打盹。

  听闻新任县令到了,里面才慌慌张张跑出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面色焦黄、眼带血色的矮瘦老头,正是即将离任的云川县令,李县令。

  他的交接,更是诡异到了极点。

  他没请沈章进入正堂,就在院子里,将一个用破布包着的官印塞到沈章手里,语速飞快:

  “沈县令,你可算来了!这是官印、鱼符、户籍黄册、钱粮账目……都在这里了!

  本官……不,下官……我家中老母病重,急信催了数次,实在是……刻不容缓!

  这便交割清楚,云川,就托付给沈县令了!”

  他语无伦次,眼神躲闪,额上冒出了虚汗。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不像是在交接权力,更像是在甩掉一个烫手到能要人命的烙铁!

  他等沈章清点文书完后,没做任何情况交代,对着沈章胡乱拱了拱手,带着早已打包好的行李和两个仆役,急匆匆离开了县衙,跳上马车,绝尘而去。

  那速度,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咋舌。

  那两名州衙书吏对此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地对着沈章拱拱手:

  “沈县令,既已交割,我等便回州衙复命了。”

  说罢,也转身离去。

  转眼间,破败的县衙前,就只剩下沈章和她带来的这一行人。

  沈章站在原地,手里捧着官印,看着空荡荡,气沉沉的县衙,

  又想起王刺史那句“好自为之”,以及李县令那仓皇逃窜的背影。

  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云川,绝非仅仅是“穷”和“偏”那么简单。

  这里的水,恐怕深得能淹死人。

  她低头,看着手中这枚代表着权力和责任,嗯,或者说更像是一道催命符的官印,缓缓握紧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