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暑·焚城梦-《时序师》

  章节引子:腐草为萤,土润溽暑。当蛰伏的执念与酷暑共鸣,往日的余烬亦能燃起焚城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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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收了“怠惰”意念的小满,在安全屋内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眼神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看透世事的疲惫。苏砚能感觉到,她体内那庞大的时间本源力量,因为收回了一部分缺失的碎片,而变得更加完整,也……更加沉重。

  《时序农书》在他手中缓缓翻动,苏砚的目光停留在代表“大暑”的篇章。大暑,一年中最酷热的时节,农书中却强调“暑热并非死敌,乃作物催熟之机”,关键在于“疏导”与“转化”,引导极致的阳性能量为己所用,而非被其焚毁。他心间那枚大暑种子,也随着节气临近,开始散发出灼人的热力,仿佛一颗微型太阳在胸腔内酝酿。

  这天傍晚,白露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以及一个散发着冰冷寒气的玉盒。

  “惜时社的残余势力昨晚被清洗了。”白露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不是我们动的手。现场残留着强烈的时间焚烧痕迹,所有残余分子,连同他们收集的那些情感碎片,都在一瞬间被极致的高温彻底……气化了。”

  苏砚心中一凛。时间焚烧?这听起来就像是……

  “是断时盟的手法,而且是核心成员。”白露打开玉盒,里面是一枚被冻结在玄冰中的、依旧在微微跳动的暗红色火星,“我们在现场唯一抢救回来的东西。分析部称它为‘余烬火种’,里面蕴含着一丝极其精纯且暴烈的时序加速之力,性质与温风使者的力量同源,但层级高出无数倍。”

  同源,但更高级?苏砚立刻联想到被小满回收的“怠惰”意念。

  “断时盟在清理门户?”他猜测。

  “更像是……回收利用。”白露指向那枚火种,“惜时社收集的那些情感碎片,对于寒铮那个层级来说,可能纯度太低,杂质太多。直接将其‘淬炼’提纯,化为最本源的加速之力,更符合他们的需求。这枚火种,就是淬炼后的残渣,但依旧蕴含着危险的力量。”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枚被冰封的暗红火种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一股灼热、焦躁、带着毁灭气息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冲击,猛地扩散开来!

  安全屋内的温度骤然升高,墙壁上开始出现龟裂的纹路,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这并非物理上的热量,而是直接作用于时间层面的“焚烧”感!

  首当其冲的不是苏砚或白露,而是小满!

  她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周身原本平和的金色时间力场瞬间变得狂暴而灼热,颜色也向着暗红转变!她的眼神变得空洞,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滚……出去……”她咬着牙,声音嘶哑,像是在对抗着体内的某种东西,“你的……执念……”

  苏砚瞬间明白过来!这枚“余烬火种”不仅仅是一个能量残留物,它更是一个引信!它内部蕴含的那丝暴烈意念,与小满刚刚回收的“怠惰”碎片产生了可怕的共鸣,并且试图引动她体内更深层、更古老的,属于“愤怒”或“暴烈”的负面意念!

  “压制它!小满!”苏砚上前一步,试图用自身温和的时序力帮助她稳定。

  “别过来!”小满猛地抬头,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她周身的力场如同失控的火山,灼热的气浪将苏砚和白露都逼退数步,“我控制不住……它醒了……‘焚烬’……它要出来……”

  焚烬!又一个被剥离的负面意念!而且是与大暑的酷热、与毁灭性的愤怒相关的意念!

  此刻的小满,身体悬浮起来,暗红色的长发无风狂舞,她抬起手,指尖跳跃着危险的火星。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妹妹,更像是一个即将降下神罚的古老神只。

  “必须让她冷静下来!”白露握紧【断流】,剑身亮起清冷的光辉,但她不敢轻易出手,怕刺激到小满体内更狂暴的力量。

  苏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不能硬扛,小满此刻引动的是时序本源的力量,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他想起了《时序农书》中关于大暑的阐述——“疏导”与“转化”。

  他心念急转,体内二十四节气种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他放弃了对抗,而是将自身化作一个“通道”,一个“容器”。

  他张开双臂,不是攻击,而是……拥抱。

  他主动引导小满身上那狂暴的、灼热的、即将喷发的毁灭性能量,流向自己!

  “苏砚!你疯了!”白露惊呼。这种级别的狂暴力量,足以在瞬间将任何时序师的时间线烧成灰烬!

  灼热的洪流冲入苏砚体内,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每一寸意识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嚎。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赤红,甚至开始冒出缕缕青烟。右眼的时间视觉中,代表自己生命的时间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黯淡、焦糊!

  但他没有停止。他疯狂地运转着大暑种子的力量,不是去对抗,而是去理解,去包容,去尝试……转化!

  “暑热乃催熟之机……焚烬亦是力量……愤怒并非原罪……”他凭借对《时序农书》的理解和对小满的守护之心,在极致的痛苦中,坚守着灵台的一点清明,试图将这毁灭性的力量,引导向自身“时田”中那颗特殊的、由时间债契转化的灰色种子!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用这外来的、狂暴的焚烬之力,去浇灌那颗本就诡异的债契之种!

  轰!

  当焚烬之力接触到灰色种子的瞬间,苏砚的整个意识海仿佛都爆炸了!灰色的种子疯狂颤抖,那丝金属般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粗,颜色也由灰暗转向一种暗沉的、仿佛冷却熔岩般的黑红色!

  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吸收苏砚的时序力,而是开始主动地、贪婪地吞噬着涌入的焚烬之力!它像是一个无底洞,又像是一个高效的转化器,将小满那失控的、毁灭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吸入、转化!

  小满周身狂暴的力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眼中的暗红色也逐渐褪去。她缓缓从空中落下,虚弱地瘫倒在地,陷入了昏迷。

  而苏砚也达到了极限,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像是被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过,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力量,也在他体内滋生。

  他内视自己的“时田”,那颗债契之种已经彻底模样大变,变成了一株约莫寸许高的、通体呈暗红近黑色泽的奇异植株,顶端顶着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表面流淌着如同熔岩般的光泽。

  它不再汲取苏砚的时序力,反而开始反馈出一丝丝精纯而灼热的、受他控制的“焚烬”之力。寒铮种下的恶毒债契,竟然在阴差阳错之下,被他用这种方法,培育成了属于他自己的、蕴含着部分时序本源毁灭特性的力量!

  白露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小满,确认她只是脱力昏迷,然后神色复杂地看向苏砚:“你……没事吧?”

  苏砚摇了摇头,擦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体内那新增的、危险而强大的力量,心情复杂。他看向地上那枚已经失去活性、变得如同普通灰烬般的“余烬火种”。

  “寒铮……”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这一次,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一次警告,一次示威。寒铮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对小满的了解远超自己,他能轻易引动小满体内沉睡的怪物。

  而自己,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一条与《时序农书》倡导的温和共生略有不同的道路。为了守护,他必须掌握足以对抗毁灭的力量,哪怕这力量本身,就带着毁灭的属性。

  窗外,真正的酷暑即将来临。而苏砚知道,他与寒铮之间那场无法避免的冲突,也如同这积聚的暑热,即将达到爆发的临界点。

  大暑已至,焚城之梦,或许不止存在于过往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