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秋分·昼夜平-《时序师》

  章节引子:雷始收声,蛰虫坯户。当光与暗的力量达到平衡,最细微的倾斜也将决定世界的朝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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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小满躺在床上,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她周身的金色力场不再是稳定的光晕,而是化作无数躁动不安的光蛇,疯狂扭动,时而将她紧紧缠绕,时而又猛地炸开,冲击着房间内层层叠叠的时序防护结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苏砚半跪在床边,脸色苍白,左臂的枯萎处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自己。他尝试将温和的白露之力渡入小满体内,试图安抚那狂暴的本源力量,却发现自己的时序力如同泥牛入海,不仅无法平息混乱,反而像是投入火海的薪柴,引动了更剧烈的反应。

  “不行!”白露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神色严峻,“她的时间线现在极度敏感,任何外来的时序力介入,都可能被扭曲、被利用,甚至成为刺激那些负面意念的催化剂!”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苏砚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他右眼的时间视觉中,小满那根原本纯粹金色的主时间线,此刻如同被投入染缸的丝线,缠绕上了无数灰暗、赤红、粉腻的杂色,这些属于不同负面意念的碎片正在疯狂地争夺着主导权,试图将“苏小满”这个存在撕裂、分解。

  “根源在于外部共鸣!”白露快速分析着监控数据,“有一种极其隐晦的、带着强烈‘诱导’和‘放大’效应的波动,正在持续不断地冲击她的意识。我们必须找到并切断这个源头!”

  她调出全城的能量监测网络,无数数据流瀑布般落下。“信号经过了无数次折射和伪装,源头无法直接定位……等等!”她突然锁定了一个异常模式,“信号的最终指向,虽然模糊,但大方向……与之前那个‘归墟点’重合!”

  寒铮!果然是他!

  就在这时,小满猛地睁开双眼!但那双眼眸中没有任何属于她自己的神采,左眼燃烧着暗红色的焚烬怒火,右眼则弥漫着粉色的、令人沉沦的怠惰迷雾。她的声音也变得扭曲重叠,仿佛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嘶吼与呢喃:

  “放我出去……好累……烧光……一切……归于永恒……”

  这是她体内尚未被回收的负面意念,在外部共鸣的刺激下,开始集体暴走!

  “小满!守住本心!”苏砚抓住她的手,不顾那力量反噬带来的灼痛与侵蚀,大声呼唤,“你是苏小满!是我妹妹!”

  似乎是被这熟悉的呼唤触动,小满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但随即又被更狂暴的杂色淹没。她猛地甩开苏砚的手,力量之大,直接将苏砚震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没用的!”那个重叠的声音尖啸着,“她太累了!承载了太多时代的重量!唯有永恒的静止才是归宿!回归‘母亲’的本质,摒弃这些无用的情感与人格!”

  随着这声尖啸,小满周身的力场骤然向内收缩,颜色开始向一种混沌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灰暗转变!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万物终末的气息开始弥漫——那是趋向于“永恒静止”的可怕前兆!

  “她在被强行同化!”白露脸色剧变,手中【断流】剑发出嗡鸣,但她同样不敢轻易出手,此刻的小满就像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炸弹,任何刺激都可能加速这个过程。

  苏砚挣扎着站起,看着床上那逐渐失去“人”的气息,向着某种非人“概念”滑落的少女,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都不能!

  怎么办?强行压制?他做不到,也没有那个力量。切断外部共鸣?源头无法定位。

  绝望如同冰水般蔓延。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

  不!还有办法!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时序农书》中关于【秋分】的阐述浮现心头:“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秋分的真意,是平衡!并非强行压制一方,而是引导对立的双方达到一个动态的、脆弱的平衡点!

  小满此刻的危机,在于她体内属于“时序之源”的古老本质与“苏小满”的人格情感,在外部共鸣的刺激下彻底失衡,前者要吞噬后者。他要做的,不是帮助哪一方战胜另一方,而是……为“苏小满”这边,增加筹码!在她的人格彻底被淹没前,为她创造一个能与本源力量暂时抗衡的“平衡支点”!

  而这个支点,就是……记忆!属于“苏小满”的,鲜活的,充满情感温度的记忆!

  他猛地看向白露:“帮我争取时间!我需要连接她的意识深处!”

  “你疯了?!她的意识海现在就是时间乱流的漩涡!”白露厉声反对。

  “这是唯一的机会!”苏砚眼神决绝,“相信我!”

  白露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咬了咬牙,最终重重点头:“好!我尽力干扰外部共鸣信号,为你创造窗口!但时间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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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刻盘膝坐下,双手按在特制的增幅器上,周身散发出清冷的时序力,化作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如同防火墙般,开始对抗、解析、干扰那持续不断涌来的诱导波动。

  苏砚则再次回到床边,他没有试图用力量侵入,而是伸出双手,轻轻捧住小满那滚烫而颤抖的脸颊。他闭上眼,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心防,将自身的情感、意志,以及右眼时间视觉中,那些与小满共同经历的、闪烁着温暖光芒的时间片段,化作最纯粹的信息流,毫无保留地、温柔地传递过去。

  那不是攻击,不是压制,而是……分享与呼唤。

  他“看”到了:

  · 四时书屋里,小满趴在柜台写作业,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 她捧着桂花糕,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说“哥最好了”。

  · 雷雨夜,她抱着枕头钻进他的房间,小声说害怕打雷。

  · 她因为数学题不会做而气鼓鼓地挠头。

  · 她第一次学会做番茄炒蛋,虽然咸了,却骄傲地让他全部吃完……

  · 还有,三年前时间风暴中,那个茫然无措的小女孩,被他紧紧拉住手,带离废墟的那一刻……

  这些片段,平凡、琐碎,却充满了“人”的气息,是构成“苏小满”这个独一无二存在的基石。

  起初,这些温暖的记忆光芒,在对方那狂暴混乱的意识海洋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烛火,微弱而摇曳,瞬间就被灰暗、赤红、粉腻的浪潮所淹没。

  但苏砚没有放弃。他持续地、坚定地输送着这些光芒,如同一个固执的播种者,在荒芜的土地上洒下希望的种子。

  渐渐地,一些变化开始发生。

  当代表“焚烬”的暗红浪潮试图吞噬一段关于生日蜡烛的记忆时,那火焰般的愤怒似乎被烛光的温暖中和了一丝。

  当代表“怠惰”的粉色迷雾笼罩一段关于清晨赖床的记忆时,那疲惫的拉扯似乎被阳光的味道驱散了一缕。

  当代表“永恒”的灰暗试图冻结一段关于游乐园欢笑的记忆时,那冰封的进程似乎被摩天轮的转动延缓了一瞬。

  这一点点的中和,一丝丝的驱散,一瞬间的延缓,汇聚起来,终于在那片狂暴的意识海洋中,为那个属于“苏小满”的核心意识,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点亮了一座小小的、由温暖记忆构筑的“孤岛”!

  床上,小满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眼中混乱的杂色虽然依旧存在,但那种趋于同化的灰暗气息被遏制住了。她不再嘶吼,而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疲惫与委屈的呼唤:

  “哥……”

  有效!

  苏砚精神大振,更加努力地维持着这种微妙的精神连接和记忆输送。白露也在全力干扰外部共鸣,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安全屋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小满体内,代表“人性”的温暖光芒与代表“神性”本源(及其负面)的混乱色彩相互对峙、侵蚀、又奇异地暂时共存。就如同秋分的昼夜,达到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平分状态。

  然而,无论是苏砚还是白露都知道,这种平衡是暂时的,极其不稳定。外部共鸣的源头未被切断,小满体内那些未被回收的负面意念依旧潜伏。一旦他们稍有松懈,或者外部刺激加强,平衡会立刻被打破。

  秋分已至,平衡达成。但这平衡能维持多久?而那决定世界朝向的最终方向,又将倒向何方?

  苏砚紧紧握着小满的手,感受着她掌心那微弱却真实的温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黑夜有多长,他一定要为她守住这一线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