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走进院子，第一眼便看见梁青礼像根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院门口，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偏执劲儿。
谢衡心里冷哼，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等他再往里一看，还真够热闹的。
程央宁坐在石桌边，右边是端着架子喝茶的裴晏之，左边是坐没坐相的洛祈川。
竟觉得气氛莫名和谐。
他刚走近，洛祈川阴阳怪气嘟囔：“呸，臭不要脸的伪君子，大白天的，直接找到姑娘院子里来了，真行！”
谢衡全当没听见，朝裴晏之拱手：“听闻殿下要寻臣商议军务？”
裴晏之放下茶杯：“孤方才又想了想，暂时没事了。”
这个谢兄，是真不懂看脸色还是装的，他什么时候来伯府找他商量事？
看他进院子熟门熟路的样子，平时肯定没少来。
谢衡也不多问，直接撩袍子坐在程央宁对面：“没事，臣等得起。”
程央宁看着这一院子的人，单拎出来哪个都不错，可凑在一块，气氛便变得古怪。
谢衡明知道她院子里有人，还故意来凑热闹。
算了，来都来了，多碰碰面也好，正好看看这帮人什么反应。
她看了眼院门口的梁青礼，再看看身边围着的三人。这院子里是真没地方坐了，总不能真搬个凳子让他挤进来吧？
那非得打起来不可。
她站起身，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到梁青礼身边：“你是最懂我的，等晚些我去寻你好不好？”
梁青礼眼眶有些发热。
心里醋海翻腾。
这么多人，礼礼最先打发的是他，为什么她总是先放弃他？为什么他总是被舍弃的那个？
可他看到她的眼睛，心中快要发作的偏执，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他舍不得让她为难，哪怕一分一毫。要恨，也只能恨自己没用，恨自己走不进她心里去，恨自己不能做她的第一选择。
他喉咙动了动，才挤出来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等你。”
说完，他像是怕自己反悔，也怕再看下去会失控，转过身，几乎是逃一样，脚步凌乱离开。
程央宁走到裴晏之面前：“上次答应给殿下绣的安神香囊，已经做好了。就放在屋里，殿下随我去拿一下，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洛祈川立马不干了，嚷嚷起来：“什么香囊？我也要，你怎么从来没说给我也绣一个？”
程央宁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没得商量的随意：“这安神的香料难得，只配了这么一份，是单独给殿下准备的。”
裴晏之心中微动。
央宁竟还记得香囊。
从浔州回来这般忙碌，竟真的抽空给他做了香囊，还是独一份的。
他目光落在程央宁脸上，觉得她眉眼间似乎带着几分倦色。
难道是为了赶制香囊，没休息好？
他站起身：“好，有劳央宁了，孤随你去取。”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洛祈川心里像打翻了醋缸，酸得直冒泡，又没处发泄，瞪向谢衡，没好气地问：“喂，她给你绣过香囊没有？”
谢衡眼皮都没抬一下。
洛祈川碰了个软钉子，更不爽了，哼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就猜你也没有。”
他以前真是想岔了，还以为那个病秧子是头号情敌，现在看来，梁青礼在程央宁心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乐子罢了，压根不算什么。
同一个屋檐下，谢衡也没什么香囊，显然没被程央宁放在心上。
真正棘手的是裴晏之。
有权有势，还会装模作样，程央宁肯定被他迷住了。
不行，他不能这么下去了。
洛祈川盯着臭兔子看，只觉得兔子没什么用，根本拴不住她。
他现在最能吸引她的，恐怕就是这副她亲自“验”过身子了。
这么想着，洛祈川更坐不住，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地往屋子里看，心里跟猫抓似的。
到底是什么宝贝香囊啊？
还得进屋去拿？
-
屋内光线柔和，程央宁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小巧的锦盒里，取出一枚玄色缎面的香囊。
香囊颜色沉稳，正面用银线绣着松鹤延年的图案，背面则是几竿疏密有致的翠竹，用青碧色的丝线绣成，清雅高洁。
她昨日便让浅夏找了个手艺好的绣娘，十两银子没白花。
她将香囊递到裴晏之面前，微微仰头，眼中含着些许期待：“殿下喜欢这个样式吗？”
裴晏之接过香囊，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你做的，孤都喜欢。”
“那我给殿下戴上吧？”
程央宁伸手抽出香囊，上前一步，距离拉近。
裴晏之垂眸，静静看着她。
系好香囊，程央宁退后半步，端详了一下，才抬头笑道：“里面放了干松香，五味子，还有晒干的合欢花，说是最能宁心安神了，希望殿下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裴晏之看着腰间香囊，心中暖意融融。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程央宁脸上时，忽然心疼：“昨日才刚回府，舟车劳顿，这些东西，迟些日子再做也完全无妨的。”
“孤看你眼下都有些泛青，定是昨晚又熬夜了。”
程央宁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下眼睑：“有这么明显吗？”
她又仰起脸，眼神清澈，带着点固执：“我能感觉到殿下心情不太好，想着早点把这个给殿下，也许能开心一点。”
裴晏之的心被撞了下，酸麻难耐：“央宁，你要记住。你不需要太过在意孤的感受，任何事，任何人，包括孤在内，你都应该先在意你自己，把自己放在首位，明白吗？”
他是有些醋意，但既选择了她，便知道她身边不会只有他。
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一个两个，就算将来有十个百个，也是他心甘情愿想守在她身边的。
该觉得愧疚和不安的，从来都不该是她。
两人在屋内还没说上几句话，门外便传来洛祈川的声音：“殿下，香囊拿好了没？什么香囊得看半天？ 也让臣子开开眼呗？”
见屋里没动静，他又扯着嗓子喊，惹得里头人不耐烦，走了出来。
两人刚踏出门槛，洛祈川紧盯着裴晏之腰间，当他看清做工极其用心的香囊时，脸色耷拉下来。
酸溜溜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还真是挺用心的，这针脚，这配色，花了不少功夫吧？”
裴晏之闻言，袖袍往下轻轻一拂，恰好遮住腰间香囊。
他没理会洛祈川，径直走回石桌旁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端起了茶杯。
洛祈川抱着胳膊，脸色臭得可以。
谢衡忽然起身，走到程央宁身边：“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药丸，递到她面前，“把这个吃了，安神的。”
他知道程央宁身边围了不少人，心思也杂。但他不能看着她冒风险，尤其是那种可能伤身子的风险。
前阵子他让青从暗地里张罗了两样东西，除了避火图外，更重要的，是这瓶药。
这是他特意寻来的方子，药材珍贵，药性温和，说是安神，实则主要为了避子，且对女子身体几乎无害。
程央宁看了看他，目光又落在他掌心的药丸上，捏起塞进嘴里。
洛祈川立马不干了，跳起来指着谢衡，“你给她吃的什么玩意？身子不适不知道请郎中吗？吃坏了身子你担得起责任吗？”
他越说越气，转瞪着谢衡：“我看她精神头好得很，你一个男子，随身带着安神药，骗鬼呢！”
他把手往谢衡面前一伸，混不吝地说：“我最近也睡不着，你给我也来一粒，让我尝尝是什么灵丹妙药！”
他倒要看看谢衡给程央宁吃的什么鬼东西，回头非得找人验验不可！
谢衡收回瓷瓶，转身坐下：“没有了。”
洛祈川不依不饶：“我方才明明都看见了，还有好多，你给我一粒便成。”
程央宁心中清楚，吃下的是什么。
谢衡在晨起的时候不说，用完膳也不说，偏偏挑这时候，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还真是有心机。
洛祈川见没人理他，双手捧住她的脸，语气又急又慌：“程央宁，你咽下去没有？快吐出来，吐我手上。他的东西你也敢乱吃，药死你怎么办？”
程央宁拉开他：“他是我表兄，总不能害我。”
裴晏之见不得他胡闹，也确实察觉程央宁眉宇间带着倦色，需要休息。
他站起身看向洛祈川：“央宁看起来确实乏了，需要静养。洛小侯爷，你也闹够了，随孤一同离开吧。”
接着，他又不放心地看向谢衡：“谢兄，孤正好有些军务上的事，要与你商议，你也跟着孤。”
裴晏之一发话，没有人敢真的抗拒。没一会，程央宁耳边彻底清净了。
浅夏终于能凑上前，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声音都带着雀跃：“小姐，不对不对，现在该叫郡主啦。陛下赏的郡主府，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呀？”
程央宁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先不急，过几日再说。”
浅夏连忙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也是也是，新府邸总得先好好归置归置，添些郡主合心意的摆设才好。”
程央宁沉吟片刻，吩咐道：“去，取三千两银票来。”
浅夏应声而去，不一会，便捧着一个匣子回来。
程央宁接过匣子，交给苍术：“把这个，交给天机阁的阁主。”
苍术接过匣子，什么也没问，转身去了天机阁。
-
天机阁阁楼。
墨尘没个正形地歪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手里抛着一个铜板玩。
“哟，来了！” 墨尘看见他，眼睛一亮，坐直了些。
苍术没吭声，直接把匣子交给他：“我家小姐让给你的。”
墨尘打开匣子，看到里面厚厚一叠银票，“你家小姐出手还是这般阔气。”
苍术转身就要走。
墨尘叫住他，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语气随意：“说真的，你真不打算来我这？在我这自由自在，没那么多规矩，比你给人当护卫强。”
苍术脚步停住，却没回头，背影挺得笔直：“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顿了一下：“我不过是个孤儿，撼动不了朝堂，也改不了大势。如今大魏的百姓过得如何，你看得比谁都清楚，心里的执念也该放下了。”
墨尘抛铜板的动作一顿。
苍术道：“我只是你心中的执念而已，你要是真想做些什么，早便动手了，有没有我都一样。但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说完，他径直走了出去。
墨尘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手指敲着匣子。过了好一会，他才站起身，晃到窗边，推开窗户。
楼下是熙熙攘攘的街市，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碾过青石板的轱辘，交织传入耳中。
阳光明晃晃照在每个人身上，空气里弥漫着刚出笼的包子香气和糖炒栗子的甜腻。
刺客推门进来，恭敬抱拳：“阁主，苍术大人还是不肯留下？要不要属下再去劝说劝说？”
墨尘走回桌边，从匣子里抽出两张银票，递过去，语气散漫：“去，打几坛好酒，再买只东市口的烤鸭，给后山那老头送去。”
刺客接过银票，刚转身，被人喊住。
墨尘又从匣子里抽出两张银票，递过去：“多买点，给弟兄们也整点好的，改善改善伙食。”
刺客接过银票，反应不过来，站着没动。
墨尘挑眉看着他：“怎么，嫌少？”
二三十两银子都够盘个小铺面了，这都好几百两了，买酒买肉还不够？
这小子不会这么贪吧？
刺客一脸认真抬起头，问道：“阁主是让属下买烤鸭，还是直接把烤鸭铺子买下来？”
墨尘深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仁疼：“……你想去烤鸭铺子做工，本阁主不拦着你。”
走吧走吧，都走吧，让他也清净清净！
他早便想撂挑子了。
刺客一听，立刻挺直腰板，单膝跪地抱拳：“属下誓死追随阁主，哪怕真去烤鸭子，也一定给阁主烤出全京城最香的鸭子。”
墨尘闭了闭眼。
这都是什么玩意？
“滚！”
谢衡心里冷哼，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等他再往里一看，还真够热闹的。
程央宁坐在石桌边，右边是端着架子喝茶的裴晏之，左边是坐没坐相的洛祈川。
竟觉得气氛莫名和谐。
他刚走近，洛祈川阴阳怪气嘟囔：“呸，臭不要脸的伪君子，大白天的，直接找到姑娘院子里来了，真行！”
谢衡全当没听见，朝裴晏之拱手：“听闻殿下要寻臣商议军务？”
裴晏之放下茶杯：“孤方才又想了想，暂时没事了。”
这个谢兄，是真不懂看脸色还是装的，他什么时候来伯府找他商量事？
看他进院子熟门熟路的样子，平时肯定没少来。
谢衡也不多问，直接撩袍子坐在程央宁对面：“没事，臣等得起。”
程央宁看着这一院子的人，单拎出来哪个都不错，可凑在一块，气氛便变得古怪。
谢衡明知道她院子里有人，还故意来凑热闹。
算了，来都来了，多碰碰面也好，正好看看这帮人什么反应。
她看了眼院门口的梁青礼，再看看身边围着的三人。这院子里是真没地方坐了，总不能真搬个凳子让他挤进来吧？
那非得打起来不可。
她站起身，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到梁青礼身边：“你是最懂我的，等晚些我去寻你好不好？”
梁青礼眼眶有些发热。
心里醋海翻腾。
这么多人，礼礼最先打发的是他，为什么她总是先放弃他？为什么他总是被舍弃的那个？
可他看到她的眼睛，心中快要发作的偏执，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他舍不得让她为难，哪怕一分一毫。要恨，也只能恨自己没用，恨自己走不进她心里去，恨自己不能做她的第一选择。
他喉咙动了动，才挤出来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等你。”
说完，他像是怕自己反悔，也怕再看下去会失控，转过身，几乎是逃一样，脚步凌乱离开。
程央宁走到裴晏之面前：“上次答应给殿下绣的安神香囊，已经做好了。就放在屋里，殿下随我去拿一下，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洛祈川立马不干了，嚷嚷起来：“什么香囊？我也要，你怎么从来没说给我也绣一个？”
程央宁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没得商量的随意：“这安神的香料难得，只配了这么一份，是单独给殿下准备的。”
裴晏之心中微动。
央宁竟还记得香囊。
从浔州回来这般忙碌，竟真的抽空给他做了香囊，还是独一份的。
他目光落在程央宁脸上，觉得她眉眼间似乎带着几分倦色。
难道是为了赶制香囊，没休息好？
他站起身：“好，有劳央宁了，孤随你去取。”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洛祈川心里像打翻了醋缸，酸得直冒泡，又没处发泄，瞪向谢衡，没好气地问：“喂，她给你绣过香囊没有？”
谢衡眼皮都没抬一下。
洛祈川碰了个软钉子，更不爽了，哼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就猜你也没有。”
他以前真是想岔了，还以为那个病秧子是头号情敌，现在看来，梁青礼在程央宁心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乐子罢了，压根不算什么。
同一个屋檐下，谢衡也没什么香囊，显然没被程央宁放在心上。
真正棘手的是裴晏之。
有权有势，还会装模作样，程央宁肯定被他迷住了。
不行，他不能这么下去了。
洛祈川盯着臭兔子看，只觉得兔子没什么用，根本拴不住她。
他现在最能吸引她的，恐怕就是这副她亲自“验”过身子了。
这么想着，洛祈川更坐不住，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地往屋子里看，心里跟猫抓似的。
到底是什么宝贝香囊啊？
还得进屋去拿？
-
屋内光线柔和，程央宁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小巧的锦盒里，取出一枚玄色缎面的香囊。
香囊颜色沉稳，正面用银线绣着松鹤延年的图案，背面则是几竿疏密有致的翠竹，用青碧色的丝线绣成，清雅高洁。
她昨日便让浅夏找了个手艺好的绣娘，十两银子没白花。
她将香囊递到裴晏之面前，微微仰头，眼中含着些许期待：“殿下喜欢这个样式吗？”
裴晏之接过香囊，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你做的，孤都喜欢。”
“那我给殿下戴上吧？”
程央宁伸手抽出香囊，上前一步，距离拉近。
裴晏之垂眸，静静看着她。
系好香囊，程央宁退后半步，端详了一下，才抬头笑道：“里面放了干松香，五味子，还有晒干的合欢花，说是最能宁心安神了，希望殿下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裴晏之看着腰间香囊，心中暖意融融。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程央宁脸上时，忽然心疼：“昨日才刚回府，舟车劳顿，这些东西，迟些日子再做也完全无妨的。”
“孤看你眼下都有些泛青，定是昨晚又熬夜了。”
程央宁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下眼睑：“有这么明显吗？”
她又仰起脸，眼神清澈，带着点固执：“我能感觉到殿下心情不太好，想着早点把这个给殿下，也许能开心一点。”
裴晏之的心被撞了下，酸麻难耐：“央宁，你要记住。你不需要太过在意孤的感受，任何事，任何人，包括孤在内，你都应该先在意你自己，把自己放在首位，明白吗？”
他是有些醋意，但既选择了她，便知道她身边不会只有他。
别说现在发现的这一个两个，就算将来有十个百个，也是他心甘情愿想守在她身边的。
该觉得愧疚和不安的，从来都不该是她。
两人在屋内还没说上几句话，门外便传来洛祈川的声音：“殿下，香囊拿好了没？什么香囊得看半天？ 也让臣子开开眼呗？”
见屋里没动静，他又扯着嗓子喊，惹得里头人不耐烦，走了出来。
两人刚踏出门槛，洛祈川紧盯着裴晏之腰间，当他看清做工极其用心的香囊时，脸色耷拉下来。
酸溜溜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还真是挺用心的，这针脚，这配色，花了不少功夫吧？”
裴晏之闻言，袖袍往下轻轻一拂，恰好遮住腰间香囊。
他没理会洛祈川，径直走回石桌旁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端起了茶杯。
洛祈川抱着胳膊，脸色臭得可以。
谢衡忽然起身，走到程央宁身边：“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药丸，递到她面前，“把这个吃了，安神的。”
他知道程央宁身边围了不少人，心思也杂。但他不能看着她冒风险，尤其是那种可能伤身子的风险。
前阵子他让青从暗地里张罗了两样东西，除了避火图外，更重要的，是这瓶药。
这是他特意寻来的方子，药材珍贵，药性温和，说是安神，实则主要为了避子，且对女子身体几乎无害。
程央宁看了看他，目光又落在他掌心的药丸上，捏起塞进嘴里。
洛祈川立马不干了，跳起来指着谢衡，“你给她吃的什么玩意？身子不适不知道请郎中吗？吃坏了身子你担得起责任吗？”
他越说越气，转瞪着谢衡：“我看她精神头好得很，你一个男子，随身带着安神药，骗鬼呢！”
他把手往谢衡面前一伸，混不吝地说：“我最近也睡不着，你给我也来一粒，让我尝尝是什么灵丹妙药！”
他倒要看看谢衡给程央宁吃的什么鬼东西，回头非得找人验验不可！
谢衡收回瓷瓶，转身坐下：“没有了。”
洛祈川不依不饶：“我方才明明都看见了，还有好多，你给我一粒便成。”
程央宁心中清楚，吃下的是什么。
谢衡在晨起的时候不说，用完膳也不说，偏偏挑这时候，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还真是有心机。
洛祈川见没人理他，双手捧住她的脸，语气又急又慌：“程央宁，你咽下去没有？快吐出来，吐我手上。他的东西你也敢乱吃，药死你怎么办？”
程央宁拉开他：“他是我表兄，总不能害我。”
裴晏之见不得他胡闹，也确实察觉程央宁眉宇间带着倦色，需要休息。
他站起身看向洛祈川：“央宁看起来确实乏了，需要静养。洛小侯爷，你也闹够了，随孤一同离开吧。”
接着，他又不放心地看向谢衡：“谢兄，孤正好有些军务上的事，要与你商议，你也跟着孤。”
裴晏之一发话，没有人敢真的抗拒。没一会，程央宁耳边彻底清净了。
浅夏终于能凑上前，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声音都带着雀跃：“小姐，不对不对，现在该叫郡主啦。陛下赏的郡主府，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呀？”
程央宁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先不急，过几日再说。”
浅夏连忙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也是也是，新府邸总得先好好归置归置，添些郡主合心意的摆设才好。”
程央宁沉吟片刻，吩咐道：“去，取三千两银票来。”
浅夏应声而去，不一会，便捧着一个匣子回来。
程央宁接过匣子，交给苍术：“把这个，交给天机阁的阁主。”
苍术接过匣子，什么也没问，转身去了天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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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阁楼。
墨尘没个正形地歪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手里抛着一个铜板玩。
“哟，来了！” 墨尘看见他，眼睛一亮，坐直了些。
苍术没吭声，直接把匣子交给他：“我家小姐让给你的。”
墨尘打开匣子，看到里面厚厚一叠银票，“你家小姐出手还是这般阔气。”
苍术转身就要走。
墨尘叫住他，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语气随意：“说真的，你真不打算来我这？在我这自由自在，没那么多规矩，比你给人当护卫强。”
苍术脚步停住，却没回头，背影挺得笔直：“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顿了一下：“我不过是个孤儿，撼动不了朝堂，也改不了大势。如今大魏的百姓过得如何，你看得比谁都清楚，心里的执念也该放下了。”
墨尘抛铜板的动作一顿。
苍术道：“我只是你心中的执念而已，你要是真想做些什么，早便动手了，有没有我都一样。但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说完，他径直走了出去。
墨尘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手指敲着匣子。过了好一会，他才站起身，晃到窗边，推开窗户。
楼下是熙熙攘攘的街市，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碾过青石板的轱辘，交织传入耳中。
阳光明晃晃照在每个人身上，空气里弥漫着刚出笼的包子香气和糖炒栗子的甜腻。
刺客推门进来，恭敬抱拳：“阁主，苍术大人还是不肯留下？要不要属下再去劝说劝说？”
墨尘走回桌边，从匣子里抽出两张银票，递过去，语气散漫：“去，打几坛好酒，再买只东市口的烤鸭，给后山那老头送去。”
刺客接过银票，刚转身，被人喊住。
墨尘又从匣子里抽出两张银票，递过去：“多买点，给弟兄们也整点好的，改善改善伙食。”
刺客接过银票，反应不过来，站着没动。
墨尘挑眉看着他：“怎么，嫌少？”
二三十两银子都够盘个小铺面了，这都好几百两了，买酒买肉还不够？
这小子不会这么贪吧？
刺客一脸认真抬起头，问道：“阁主是让属下买烤鸭，还是直接把烤鸭铺子买下来？”
墨尘深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仁疼：“……你想去烤鸭铺子做工，本阁主不拦着你。”
走吧走吧，都走吧，让他也清净清净！
他早便想撂挑子了。
刺客一听，立刻挺直腰板，单膝跪地抱拳：“属下誓死追随阁主，哪怕真去烤鸭子，也一定给阁主烤出全京城最香的鸭子。”
墨尘闭了闭眼。
这都是什么玩意？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