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追查海毒来源险,黑市暗涌异域帆-《唐案奇录:法医娇娘与铁面县令》

  司礼监调来的贡品卷宗堆积如山,墨香混合着陈旧纸张的气味弥漫在临时辟出的值房里。灯火通明,映照着沈砚和林岚伏案疾查的身影。珠帘般的烛光下,一行行记录着“南海珠”、“波斯金缕”、“天竺孔雀翎”的文字流淌而过。

  “找到了!” 林岚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锐利。她的指尖点在一份尚衣局入库单上:“霓裳羽衣所用宝珠,共一百零八颗,皆标注为‘南海贡珠’,由‘萨珊海商团’进献。报关文书…” 她迅速翻动旁边另一份盖着市舶司朱印的厚册,“…记录为‘上品合浦珠’,一百零八颗,色匀,径五分,光润无瑕。”

  沈砚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两份文书,瞬间锁定了那细微却致命的差异:“入库称‘南海贡珠’,报关却是‘合浦珠’?合浦珠虽贵,产自岭南,乃我朝内贡!而‘南海贡珠’…这名称含糊,极易混淆视听!”

  “正是!” 林岚眼中寒光一闪,“合浦珠产自浅海,其珠层结构、晕彩与深海所产差异显着。凶手若要淬炼海蛇毒入珠,必选珠层结构更致密、更能承受秘法而不显异状的深海珠!这报关文书上的‘合浦珠’,恐怕是偷梁换柱的障眼法!真正的毒珠,是混在贡品里的走私深海珠!”

  “萨珊海商团…” 沈砚咀嚼着这个名字,指节重重敲在桌案上,“高力士!”

  早已候在门外、忧心如焚的高力士几乎是跌撞着进来:“大人!”

  “萨珊海商团的萨保(首领),还有那个负责此次贡品交接的胡商头目,现在何处?立刻带来见我!” 沈砚的声音不容置疑。

  高力士脸上却露出难色,声音发苦:“大人…那萨保哈桑,还有负责交接的胡商头目穆沙…就在一个时辰前,西市传来消息,他们设在怀远坊的货栈…失火了!火势极大!等金吾卫扑灭,货栈已成白地!哈桑和穆沙…据说当时就在栈中清点货物…尸骨…尸骨都烧焦了,面目难辨!”

  “灭口?!” 沈砚和林岚同时色变!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值房!凶手下手之快、之狠,远超预料!这条明面上的线索,竟被如此粗暴地一刀斩断!

  “好!好一个干净利落!” 沈砚怒极反笑,眼中翻涌着冰冷的杀意,“明路既断,那就走暗路!高力士,长安城的地下黑市,最有可能流通这等罕见海毒的地方在何处?”

  高力士脸色煞白,显然知道这“暗路”意味着何等凶险:“大人…这等要命的东西…西市‘鬼市’深处或许有风声,但最可能的…是东南城垣根下,紧邻漕渠码头的‘波斯邸’那片!那里胡商杂处,龙蛇混杂,走私猖獗,官府的眼线都难以深入…三教九流,亡命之徒…”

  “就去波斯邸!” 沈砚斩钉截铁,“备两套不起眼的胡商行头!要快!”

  夜色深沉如墨,咸腥的漕河之风裹挟着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腐烂的菜叶、劣质的香料、牲口的粪便、还有河底淤泥的土腥——扑面而来。东南城垣巨大的阴影下,一片低矮、杂乱、仿佛从泥泞中生长出来的棚屋区匍匐在黑暗中。这里便是“波斯邸”,长安繁华肌理下最阴暗的疮疤。狭窄扭曲的巷道如同迷宫,污水在脚下横流,两旁是歪斜的木板房和污秽的毡帐,窗口透出昏黄油灯的光晕,映照着一张张肤色各异、神情麻木或狡黠的面孔。粟特语、波斯语、突厥语、甚至带着古怪口音的官话在空气中混杂,如同野兽的低语。

  沈砚和林岚已换了装束。沈砚裹着一件半旧的栗色翻毛胡袍,头戴卷檐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林岚则穿着深青色、式样简单的胡女长裙,脸上蒙着厚厚的防风面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眸。两人混迹在往来的人流中,如同两滴融入浊流的水。

  引路的是一名高力士秘密安排的、在波斯邸混迹多年的老“牙郎”(掮客),人称“老鼬”。他身形佝偻,动作却异常灵活,一双小眼睛在昏暗中滴溜溜乱转。

  “两位贵人,” 老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的市井气,“要找那‘海上来的’稀罕玩意儿,得去‘三指张’那儿碰碰运气。那老小子路子野,专倒腾些要命的东西。不过…他鼻子比狗还灵,眼珠子毒得很,生面孔轻易见不着,价钱也黑!”

  “带路。” 沈砚的声音透过胡袍领口传出,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刻意模仿的异域腔调。

  巷道越走越深,越走越暗。空气里的腥臭味混合着某种劣质烟草的气息,令人作呕。两旁开始出现一些挂着破烂布帘的洞口,帘后隐约传来粗野的笑骂、骰子碰撞声和女人压抑的呻吟。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沈砚和林岚的后背。

  老鼬熟稔地在一处挂着半片破羊皮、门口堆满杂物和泔水桶的矮棚前停下。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用一种奇怪的节奏,在油腻腻的木门上敲了几下,两短一长,又三短。

  门内沉寂片刻,一个嘶哑得像破锣的声音响起:“谁?”

  “老鼬!给张爷送‘皮货’的!” 老鼬尖着嗓子回答。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臭、烟草和劣酒的气息扑面而来。门缝里露出一张半边脸布满狰狞烧伤疤痕的脸,一只浑浊的独眼如同毒蛇般扫过门外的三人,尤其在沈砚和林岚身上停留了片刻。

  “生面孔?” 嘶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南边新来的大主顾!要‘海货’!急!” 老鼬飞快地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压低声音,“张爷要的‘皮子’,过两天准到!”

  那只独眼在碎银和沈砚冷硬的气势上逡巡片刻,终于哼了一声,让开了缝隙。

  棚内光线极其昏暗,仅靠角落一盏油如豆的油灯照明。空气污浊得几乎令人窒息。一个身材矮壮、穿着油腻皮坎肩的光头汉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瘸腿木桌后面,正用一把小刀剔着指甲。他左手缺了三根手指,正是“三指张”。桌上胡乱堆着些看不出原貌的兽皮、几块颜色诡异的矿石、还有几个散发着怪味的陶罐。

  “要什么‘海货’?” 三指张头也没抬,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一股浸淫市井多年的油滑和狠戾。

  沈砚上前一步,故意将一块沉甸甸的、成色极好的金锭“啪”的一声按在油腻的木桌上,金锭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要‘海龙王’口里的东西。” 沈砚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越‘鲜’越好,价钱不论。”

  三指张剔指甲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海风和市井磨砺得如同礁石般的粗糙脸庞。那双小眼睛里瞬间爆射出精光,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死死盯住那块金锭,又在沈砚和林岚身上飞快地扫过。贪婪和警惕在他脸上交织。

  “呵…”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交错的牙齿,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海龙王’口里的东西?那可是要命的玩意儿!沾上一点,阎王爷都得排队等号!客官…胃口不小啊?”

  “急用。” 沈砚言简意赅,手指在金锭上点了点,“有没有?”

  三指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权衡风险和暴利。棚内死寂,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有倒是有…” 三指张拖长了音调,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前些日子,是有那么一船‘海上客’靠了岸…带了些‘稀罕水’过来。那玩意儿,无色无味,粘稠得像鱼油,碰上皮肉,当时没事儿,过几天…”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脸上露出残忍又诡秘的笑容,“…嘿,神仙难救!据说是从‘海龙王’老巢边的礁石缝里刮下来的,金贵得很!”

  海蛇毒涎!特征完全吻合!

  沈砚和林岚的心猛地一紧!林岚藏在面纱下的手,悄悄握紧了袖中一枚特制的、淬了药液的银针。

  “货呢?” 沈砚追问,语气依旧平稳,但桌下的手已悄然按住了腰间的软剑剑柄。

  “这么要命的东西,哪能放在这儿?” 三指张嘿嘿一笑,眼中精光闪烁,“客官若真想要…得先付三成定金。明日此时,还是这里,我带你们去验货、交割。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阴鸷,“丑话说在前头,那‘海上客’脾气可不好,只认钱,不认人。若是官府的眼线…哼哼…”

  他话音未落,棚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几声压抑的惨叫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不好!” 老鼬脸色剧变,像受惊的老鼠般猛地缩到墙角!

  几乎在同一瞬间,棚屋那扇破门“砰”地一声被粗暴地撞开!几个蒙着面、手持短柄利斧和弯刀的彪形大汉如同嗜血的饿狼般冲了进来!他们动作迅猛,目标明确,两把闪着寒光的利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左一右,直劈沈砚和林岚的头颅!另外几人则如猛虎扑食,直取桌后的三指张!

  杀机骤临!快如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