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明明深情却偏要装冷漠的类型-《她来时又逢春》

  梁清安坐在客厅柔软的米白色布艺沙发上,城市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像极了人心深处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抱着靠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的纹理,眼神放空,仿佛还停留在昨夜那个混乱又汹涌的吻里。

  程芷莹坐在她对面,双手撑在膝盖上,眉头紧锁,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愤怒与自责。

  “好啊!时景序偷偷摸摸地回了沪城,还偷偷摸摸地混进了我昨天晚上举办的聚会??江滨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吧!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合着他是不是每天都在跟时景序联系?有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女朋友?我要跟他分手!”

  她猛地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清安,我对不起你。”她忽然停下,声音低了下来,眼眶微红。

  “我如果早知道昨天晚上那里坐的人是他,我立马就把他撵走了!我怎么可能让他靠近你?你为了走出那段感情付出了多少,我最清楚,他时景序算什么?五年前一声不响地消失,现在突然冒出来,还敢碰你?他凭什么?”

  梁清安终于抬眼,看着这个从小时候就陪在自己身边、像姐姐又像亲人的闺蜜,轻轻叹了口气:“芷莹,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的错?”程芷莹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

  “我是谁?我是你最铁的姐妹!我办的聚会,我请的人,结果让他钻了空子!江滨那个混蛋,居然还帮着他瞒着我,说什么老同学叙旧,呸!叙旧叙到差点让你二次受伤?”

  梁清安苦笑:“他……也不是故意的吧,或许,时景序只是想见我一面,才托江滨安排的。”

  “托江滨?”程芷莹冷笑。

  “那江滨就该被拉去浸水!你不知道他昨天一整晚都在观察你,眼神黏在你身上,像条暗处的蛇,我早该发现的!我居然还觉得那个戴帽子的男人眼熟,还以为是谁家请来的摄影师!”

  她越说越气,掏出手机就要拨号:“我现在就打给江滨,问他到底几个意思!敢背叛我?还敢背叛你?”

  “别。”梁清安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声音轻却坚定。

  “别为我闹得你们也散了,感情的事,不是非黑即白,江滨或许只是觉得……时景序回来了,有些事,终究要面对。”

  程芷莹盯着她,忽然愣住:“你……是不是还想着他?”

  梁清安没有立刻回答,她望向窗外,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昨夜时景序吻她时,眼中那抹压抑多年的光。

  “我不是还想着他。”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我只是……不想再被过去困住,他出现,我恨,我怒,我甚至想扇他第二巴掌,可我也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五年前他走了,我花了两年才学会一个人待着,现在他回来了,我不想再让他一句话、一个吻,就打乱我所有的节奏。”

  程芷莹沉默了,缓缓放下手机,握住她的手:“可我不希望你再受伤,你已经够难了,梁氏的危机、陈砚的打压、舆论的攻击……你一个人扛了那么多,我不想你最后,却在感情上栽个大跟头。”

  梁清安反握住她的手,笑了,那笑容里有疲惫,也有倔强:“我不会的,现在的梁清安,已经不是高中时候那个会为爱崩溃的女孩了,我可以心疼,可以动摇,但我不会迷失。”

  她顿了顿,眼神渐渐坚定:“如果他真想赎罪,那就让他用行动证明,不是一夜的纠缠,不是一句我错了,而是,他能不能接住我现在的世界,能不能站在我身边,而不是站在我身后,更不是站在我对面,成为我的阻碍。”

  程芷莹看着她,忽然笑了:“行,不愧是我程芷莹的姐妹,要爱,也要有骨气。”

  她靠进沙发,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他吻你的时候,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梁清安一怔,随即耳尖微红,抬手轻轻打了她一下:“程芷莹!你还是这么八卦!”

  “我这叫关心你的情感健康!”程芷莹理直气壮。

  “毕竟,一个女人能扛下商业围剿,却未必扛得住旧爱回头的攻势,尤其是时景序那种,明明深情却偏要装冷漠的类型,最致命。”

  两人相视一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冰裂后涌出的暖流。

  窗外,天边已泛起微光。

  梁清安望着晨曦,轻声说:“他若真想回来,那就让他学会,这一次,别再逃,也别再瞒。”

  而她,也会以全新的姿态,去面对那段未曾真正结束的过去。

  爱,或许会迟到,但不该被辜负。

  而她梁清安,值得一场光明正大的重逢。

  晨光微熹,沪城的街道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霭之中。

  梁清安一身利落的黑色职业套装,长发挽成一个干净的低髻,踩着一双尖头短靴,步履坚定地走出公寓楼。

  她手里攥着车钥匙,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昨夜与程芷莹的长谈,让她下定决心不再逃避。

  她要回到公司,做出一番事业来,也要直面自己混乱的内心。

  然而,刚走到楼下停车场的拐角,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时景序就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身形挺拔,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清瘦,眼神却执着地落在她身上,像一束不肯熄灭的光。

  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纸盒,上面系着浅蓝色的丝带,像一封未曾拆封的情书。

  梁清安的心脏狠狠一缩,随即被一股尖锐的愤怒与嘲讽取代。

  她抿紧唇,目光冷得像冰,仿佛眼前这个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甚至没有片刻停留,冷漠地转过身,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而决绝的声响,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清安。”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梁清安没有回头,脚步却微微一顿。

  时景序快步上前,拦在她车前,将手中的蛋糕盒轻轻递到她面前:“这是我亲手做的。”

  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想第一个给你品尝。”

  空气仿佛凝固了。

  梁清安缓缓抬眼,目光落在那精致的蛋糕盒上。

  五年前他一声不响地消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她所有关于未来的构想冲得支离破碎。

  她一个人在深夜里哭到失声,在程芷莹的怀里颤抖,在无数个清晨逼自己睁开眼,重新学习如何呼吸。

  而他,却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安静地烘焙着蛋糕,如今又轻飘飘地出现,说,想第一个给你品尝?

  多么讽刺。

  她忽然笑了,那笑声清冷而尖锐,像碎玻璃划过地面。

  “亲手做的?”她冷笑,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

  “时景序,你以为我是谁?是那个会因为你一句温柔的话就心软的傻子吗?”

  她伸手,猛地夺过他手中的蛋糕盒,在时景序错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将它狠狠摔在地上。

  “啪——”

  纸盒破裂,奶油与蛋糕胚四溅,像一场荒诞的雪。

  那块本该精致的蛋糕,瞬间被碾碎在冰冷的地面上,沾满灰尘与碎石。

  梁清安没有丝毫犹豫,抬起脚,那双尖头短靴重重地踩了下去,一下,又一下,将那块蛋糕碾得更加粉碎。

  奶油沾在她的鞋底,像一道无法抹去的污迹。

  每踩一下,都像是在践踏过去那个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失去自我的自己。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崩塌。

  可她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抹讥讽的笑,仿佛踩的不是蛋糕,而是自己那点残存的、不该有的动摇。

  她告诉自己,梁清安,你没有做错,对一个曾将你世界夷为平地的人,就该用最残忍的方式划清界限。

  “真好吃啊。”她仰起脸,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到极致的笑,眼神却冷得能结出霜来。

  “时景序,你做的东西,我早就吃够了,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想尝了。”

  她弯腰,从碎裂的纸盒中捡起那枚浅蓝色的丝带,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然后当着他的面,缓缓将它系在自己腕间,动作优雅而决绝。

  “这丝带,我收下了。”她看着他震惊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是为了纪念你,而是提醒我自己,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精致的包装,也包不住早已腐烂的内核。”

  丝带触手微凉,像他此刻的眼神。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感受那丝凉意顺着血管蔓延。

  系上它,不是为了纪念,而是为了祭奠。

  祭奠那个为爱痴狂的梁清安,从此刻起,彻底死去。

  腕间的丝带,像一道枷锁,也像一道新生的印记。

  她绕过他,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车里,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再看他一眼。

  引擎轰鸣,黑色的轿车如离弦之箭般驶离。

  直到车子汇入车流,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那个孤寂的身影,梁清安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松弛下来。

  她抬起戴着丝带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粗糙的材质,一股巨大的空虚感瞬间席卷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以为自己会痛快,会解脱,可为什么,眼眶却一阵阵发热?为什么,踩碎那个蛋糕的脚,此刻会微微发抖?

  她猛地踩下油门,将车速提得更快,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在脸上,带着初冬的寒意。

  她抬手,迅速抹了一下眼角,那里,不知何时,滑落了一滴冰冷的泪。

  她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流,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是的,心还是会痛,但那又怎样?

  时景序呆立原地,望着那辆远去的车影,地面是那块被踩得面目全非的蛋糕,和一片狼藉的奶油。

  晨风拂过,他腕间的旧表轻轻晃动,那是梁清安送他的生日礼物,他从未摘下。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那片被踩烂的蛋糕,像在触摸一段无法挽回的过往。

  而车内的梁清安,握紧方向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后视镜里,时景序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被车流吞没。

  她抬手,轻轻摩挲腕间的浅蓝丝带,眼底有痛楚,有释然,更有一股不肯低头的倔强。

  时景序呆立原地,仿佛被那声啪的脆响和飞溅的奶油定在了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熬了三个通宵、反复调试了十几遍配方才做好的蛋糕,在梁清安的脚下被碾成一团模糊的、狼狈的废墟。

  他英挺的眉峰猛地一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吞咽下这突如其来的屈辱和苦涩。

  他缓缓地、几乎是僵硬地弯下腰,蹲在那片狼藉前。

  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想要触碰那块早已不成形的蛋糕,却又在离奶油最近的地方停住,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滚烫的烙铁。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和痛楚都压进肺腑深处。

  他没有看梁清安远去的方向,只是盯着地上那片狼藉,眼神晦暗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痛楚,有懊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彻底击碎的希冀。

  他伸出手指,沾了一点地上的奶油,指尖传来冰凉黏腻的触感。

  他凝视着指尖那点污浊的白,然后缓缓攥紧了拳,将那点奶油和所有未出口的解释、未说出口的对不起,一起狠狠攥在掌心,任由那黏腻的触感渗透进皮肤,成为无法抹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