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会打更的铜铃-《乡音的星辰民间小故事》

  扬州城里有个打更人,名叫老周,耳朵有点背,敲梆子总慢半拍。别人二更天敲两下,他能敲成三下;该喊“天干物燥”,他常喊成“小心火烛”倒着说。街坊们都说:“听他打更,得自己掐着时辰,不然准睡过头。”

  这天老周去废品摊找铜片修梆子,在个破篮子里摸到只铜铃,铃铛口缺了个角,铃舌是块小铁环,摇起来“叮铃”响,声音脆得像冰凌。摊主说:“这是前明巡夜人的铃铛,五文钱拿走,夜里自己会响。”

  老周揣着铜铃回家,挂在梆子旁。半夜他正迷糊,突然听见“叮铃铃”响,睁眼一看,铜铃自己在晃,铃舌敲得比他打更还准,“当当当”三声,正好是三更天。

  “活的?”他吓得差点把梆子扔了,铜铃突然“叮”地一声,声音里带着股老气:“瞎咋呼啥?我是崇祯年间的巡夜兵,名叫赵武,夜里遇着贼,被捅死在巷子里,魂就附在这铃上了。”

  老周摸着铜铃,冰凉的铜皮竟有点温乎。“你会打更?”赵武的声音透着股得意:“不光会打,还能听出猫腻,谁家藏着贼,谁家有难处,我这铃一响就知道。”

  第二天夜里,老周带着铜铃巡街,走到绸缎铺时,铜铃突然“叮铃铃”狂响,铃舌直往铺门晃。他刚要喊,铺门“吱呀”开了条缝,窜出个黑影,怀里抱着匹红绸。老周举起梆子就打,铜铃突然飞过去,“叮”地撞在黑影腿上,把人绊倒在地——原是隔壁的二赖子。

  “多亏你了。”老周把二赖子交给巡捕,摸着铜铃笑。赵武在铃里哼了声:“这小子偷东西时喘得像头猪,我闭着眼都能听出来。”

  打这起,铜铃成了老周的“顺风耳”。

  有回李寡妇家的鸡丢了,坐在门槛上哭,说那是给儿子治病的钱买的。老周刚要帮着找,铜铃突然“叮”地响,指着村西头的芦苇荡。他走过去一看,鸡正被黄鼠狼追得乱窜,铜铃“叮铃”一响,黄鼠狼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李寡妇要把鸡下的第一个蛋送给老周,他摆手:“是这铃听着鸡叫了。”铜铃在他怀里“叮”地轻响,像是在说“算你有良心”。

  城里有个卖馄饨的姑娘,名叫阿香,总在街角支个摊子,汤里放的虾皮比别家多。她爹原是更夫,三年前巡夜时掉进井里,再也没上来,阿香就接过爹的摊子,每晚等着老周打更经过,给碗热馄饨。

  这天老周又去吃馄饨,阿香红着眼说:“有人说我爹是被人推下去的,可没人信。”老周刚要叹气,铜铃突然“叮铃铃”响,指着阿香爹当年掉下去的那口井。

  “下面有东西?”老周找来绳子,吊着铜铃下井,铃在井壁“叮”地撞了下,他伸手一摸,摸出块玉佩,上面刻着个“王”字——是粮商王老板的私章。赵武在铃里喊:“我听着了,当年就是这姓王的跟你爹抢摊位,把人推下去的!”

  阿香拿着玉佩去报官,王老板没辙,只好认了罪。她给老周端来碗馄饨,放了双倍的虾皮,汤里飘着层红油,香得人直咂嘴。铜铃“叮”地响,像是在说“这馄饨比啥都强”。

  麻烦找上门是在深秋。王老板的弟弟当了捕头,说老周诬陷好人,带着人来抢铜铃,要砸了它出气。“这是我的命根子!”老周死死抱住铜铃,捕头使个眼色,手下的人举着棍子就打。

  铜铃突然“叮铃铃”狂响,声音震得人耳朵疼,铃身射出光,照出捕头腰间的刀——那刀上还沾着阿香爹的血。“你哥坐牢,你还想包庇?”赵武在铃里喊。捕头吓得脸色惨白,周围的街坊都围过来看,他赶紧带着人跑了,连刀鞘掉了都没捡。

  老周把刀交给官差,王老板的弟弟也被抓了。阿香的馄饨摊前更热闹了,人们都说她爹的冤屈能昭雪,多亏了老周的铜铃。老周还是每晚打更,只是阿香总跟着他,帮着拿梆子,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像极了一对老搭档。

  有天夜里,铜铃突然变得很轻,摇起来“叮”地一声,再也响不亮了。“我要走了,”赵武的声音越来越弱,“冤屈平了,我也该去投胎了。”老周抱着铜铃掉眼泪,铃突然“叮”地响了最后一声,像是在跟他告别。

  第二天早上,铜铃变成了块普通的铜疙瘩,再也不会自己响了。

  老周把铜疙瘩挂在腰间,打更时还是有点慢,可街坊们都说,听着踏实。阿香的馄饨摊旁多了个打更的座位,每晚都留着碗热汤,等着老周来。

  有回孩子们围着铜疙瘩问:“周爷爷,这铃铛真能自己响?”老周摸着铜疙瘩笑:“它响的不是铃,是公道。谁做了亏心事,谁心里装着冤屈,总有响起来的那天。”

  风从街角吹过,带着馄饨的香味,铜疙瘩在老周腰间轻轻晃,“叮”地一声,像是赵武在应,又像是阿香爹在说,这夜里的烟火气,比任何时候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