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北上-《致诚》

  圣意已决,军情如火。京营点兵的三日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紧张而肃杀的氛围之中。车马辚辚,甲胄铿锵,一队队精锐的士兵开出营房,在城外集结,准备踏上北征的道路。

  辛诚的别院内,气氛同样凝重,却掺杂着更多难以言说的离愁别绪。

  沈青棠默默地为辛诚整理着行装。她将一件件洗熨干净的衣物、备用的伤药、干粮细心地打包,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与不舍,都缝进这简单的行囊里。她知道北疆战事凶险,尤其是面对那些恐怖的雷火机关兽,此去必然是九死一生。

  “辛大哥,”她将最后一件叠好的中衣放入行囊,系紧袋口,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边关苦寒,刀剑无眼,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她咬了咬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我不会随军前往,拖累于你。我已想好了,我要留下来,重振‘夜不收’!”

  辛诚闻言,微微一怔。

  沈青棠继续道:“父亲和夜不收前辈们的忠魂已然安息,但他们的传承不该断绝。北疆乃至整个大明,都需要这样一支忠诚、精锐的斥候与尖兵力量。陈大人已代我上书陛下,陈明利害,陛下……已然默许。”

  陈潇在一旁,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闻言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他如今虽看似冰冷,但对沈青棠这份继承父志的决心,倒是颇为欣赏。他甚至根据自己对现代特种作战的粗浅理解,结合这个时代的条件,为沈青棠提供了一些关于选拔、训练、装备、战术方面的建议,虽只是框架,却已远超这个时代的练兵理念。

  “我会以此别院为基,暗中招募忠良之后、军中锐士,以父亲传承与陈大人所授新法加以操练。”沈青棠的目光清澈而坚定,看向辛诚,“假以时日,我希望能为你,为朝廷,训练出一支真正的暗夜利刃,一双能洞察秋毫的眼睛。这,或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重要的事。”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被保护在羽翼下的医女,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一种能与所爱之人并肩而立、甚至成为其助力的方式。

  辛诚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坚毅光芒,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欣慰与敬佩。他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微凉的手,郑重承诺:“好!我等你,练出一支真正的‘夜不收’!青棠,保重自己。”

  “嗯。”沈青棠用力点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这时,秦烈焰一身利落的红色骑装,背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刀,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马尾辫在脑后甩动,充满活力。

  “收拾好了没?大军都快开拔了!”她嚷嚷着,随即看到辛诚和沈青棠握在一起的手,以及沈青棠微红的眼眶,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她走到沈青棠面前,拍了拍自己饱满的胸脯,朗声道:“沈妹妹,你放心!有我在,肯定把这书生完好无损地给你带回来!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她这话说得豪气干云,仿佛北疆战场对她而言不过是次远足。但下一刻,她却又突然凑近沈青棠耳边,用虽然压低、却足以让旁边辛诚和陈潇都隐约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和毫不掩饰的挑战,飞快地说了一句:

  “不过嘛……公平竞争哦!”

  说完,她不等沈青棠反应,便哈哈一笑,转身去检查自己的马匹和装备了,留下沈青棠先是一愣,随即脸颊飞起两抹红云,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因秦烈焰这份毫不做作的坦率,冲淡了不少离别的愁绪。

  辛诚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秦烈焰这我行我素的性子,早已习惯。

  一直沉默的陈潇,此时也做好了准备。他没有什么复杂的行囊,只背着一个简单的青布包袱。然而,他此刻手中,却极其小心地捧着一个用厚实柔软的棉布层层包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物事。那形状,辛诚和沈青棠都认得,是小草的牌位。

  陈潇的神情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将那包裹仔细地放入自己贴身的行囊之中,确保其稳固不会磕碰,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走吧。”他直起身,对辛诚说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柔只是幻觉。

  他知道前路凶险,但他要带着她,一起去看看那片她曾在梦中见过的、很大的草原,一起去面对那席卷而来的风暴。

  几人走出别院,翻身上马。辛诚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沈青棠。夕阳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的眼神充满了牵挂,却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强。

  “保重!”辛诚朗声道。

  “你们也是!”沈青棠挥手,直到几骑绝尘而去,消失在长街尽头,她才缓缓放下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更多的,是开始思考如何着手重建夜不收的坚定。

  与此同时,漠北草原。

  阿古娜接到了朝廷援军即将北上的消息,精神为之一振。但她深知,远水解不了近渴。在朝廷大军抵达之前,她必须依靠自己,尽可能地削弱叛军,尤其是要拖延住他们进攻王庭的步伐。

  她看中了一处名为“断魂峡”的险要之地。这里两侧是陡峭的崖壁,中间通道狭窄,是叛军前往王庭的必经之路之一。

  “就在这里!”阿古娜指着地图,眼神锐利,“我们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去!”

  她精心策划了一次伏击。她派出小股部队,伪装成溃散逃亡的模样,故意在叛军斥候面前暴露行踪,引诱叛军主力进入断魂峡。

  同时,她亲自率领精锐,携带了大量的火油、滚木礌石,提前埋伏在峡谷两侧的崖顶之上。她要将这里,变成埋葬叛军先锋的坟墓!

  “朝廷的援军就要来了!”她对着麾下的战士们喊道,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在此之前,让我们用手中的刀箭,告诉那些背叛长生天、引狼入室的混蛋,草原,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

  战士们群情激昂,被王女的勇气和智慧所感染,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夕阳将断魂峡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过峡谷,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一场决定草原命运的小规模战役,即将在这险要之地拉开序幕。而远方的官道上,辛诚、陈潇一行人,正随着大明北征的洪流,向着这片即将被血与火浸染的土地,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