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鬼死神差-《保姆作家刘青青》

  第一节:刻意的疏离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李闯闯。

  培训课上,讲师的声音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走在路上,我的脚步虚浮,像个被抽走魂儿的空壳。

  李姐终于忍不住,拉住我打量:“小刘,你是病了还是咋的?看你面色苍白,整天耷拉着脑袋,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我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抿了抿嘴:“家里活多,培训也累人。”

  “那你可得多注意身体呢!咱们全凭拿苦力挣钱了,身体不好,根本不行!”李姐摸着我的手说。

  可李闯闯并没有放弃。

  他开始在我去培训中心的必经路上徘徊,远远看到他的影子,我就开始心跳……

  每一次,我都像受惊的兔子般仓皇躲开,心却难受的要命!

  第二节:决裂的耳光

  傍晚,客厅里光线昏沉,只有电视机的荧光在婆婆脸上跳动。

  我刚把温好的药看到婆婆面前:“妈,喝药吧!”

  婆婆突然将碗重重一磕,药汁溅湿了被褥。

  “哼!整天吊着张脸,我是你的仇人吗?”

  我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老公推门走了进来。

  “妈,怎么回事?大老远就听见声儿。”老公皱了皱眉。

  婆婆瞬间带上哭腔,手指发颤地指着我,“你问她!自从我瘫了,她给过我好脸吗?端个药都像喂毒!她就是嫌我拖累她!”说着,婆婆用力捶打着床沿……

  我胸口剧烈起伏,这段时间伺候他的烦躁,终于爆发:“妈!您讲点理!水温差一度不行,按摩轻了重了都挨骂。我是人,不是机器!我又不是您亲闺女,能做到这样已经……

  “啪!”……

  我的抱怨还没说完……

  一记耳光带着风声扇在我脸上,力道真大,我踉跄着撞上了鞋柜。

  世界瞬间寂静,只剩耳鸣。

  我的耳朵嗡嗡的直响……

  灼痛直冲头顶……

  我抬头看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

  老公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打我的那只手还僵在半空,微微发抖。

  他双眼赤红,青筋暴起,声音从牙缝挤出:“你给我闭嘴!敢这么跟我妈说话?她再不对也是长辈!你还有没有良心!”

  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被扇得粉碎。

  我看着他那张陌生的脸,再瞥向婆婆。

  ——她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嫌恶,像最后一根针,扎破了我对这个家全部的幻想。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第三节:雨中的决绝

  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我对这个家的幻想。

  我看着马大柱那张狰狞的脸。

  恨的牙根痒痒,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舌尖尝到腥甜。

  指甲深掐进掌心,用尽力气说:

  “好…好…”我点着头,声音嘶哑却清晰,每个字都像从冰窖捞出,“从今天起,这个家,谁爱管谁管。我,不管了。”

  说完,我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那令人窒息的门。

  屋外,冷雨淅沥,瞬间打湿头发和单衣。

  雨水混着决堤的泪,分不清哪滴更凉……

  这二十多年,我像个陀螺,已在这个家耗尽了心血。

  里里外外,哪样不是我?

  伺候婆婆端茶送水、擦身按摩,我何曾有过怨言?

  可她呢?

  可曾有过一句“谢谢”?

  没有!一次都没有!只有挑剔和索取。

  我的付出和忍耐,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老公就知道上班…开出租车,家里的事什么也不管,这个家,只是他加油、吃饭、睡觉的驿站。

  他就是个甩手的“”二大爷”。

  而我?我的世界就这几十平米,像个被无形绳索捆住的陀螺,日夜旋转。

  我抬头看向窗外,此时阴雨连绵……

  我做钟点工,看人脸色,腰酸背痛擦完别人家地板,自己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得赶回这个永远有干不完活的家。

  做饭、洗衣…日子像复印机吐出的纸,一张张,充满油腻和皂粉味。

  最磨人的,是婆婆床上那片湿漉漉的地图。

  每天面对那摊污秽,屏息搓洗,我感觉自己不像人,更像处理污物的机器……

  生活把我逼成了超人,为了丈夫每天能吃上家里的热乎饭…

  为了减轻婆婆卧病在床的难受…

  为了儿子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

  我平时不敢抱怨,怕引起争端,婆婆说什么我尽量忍着,多干活,少说话…

  我是不想让我的儿子从小就生活在争吵的家庭环境中……

  我吃过的苦,不想让儿子再吃……

  我为这个家里的人,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当夜深人静,浑身散架般倒在床上时,我问过自己多少遍:这副钢铁之躯里,还剩多少“我”的温度?

  寒冬深夜,北风呼啸拍窗,屋里只有台灯和我作伴。

  就为那点能捏在手里的稿费。

  在所有人睡熟后,我才悄悄拧亮台灯,让笔尖在稿纸上爬行。

  那一刻,世界安静了,我才勉强从“妻子”、“儿媳”、“保姆”的壳里钻出,喘口气,做回仅仅属于“我”的自己。

  这哪里是生活?

  这分明是没有尽头的苦役。

  凭什么?凭什么一切都是我应该的?!

  雨水混着泪水流在我的脸上,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泥泞街道上,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冷。

  心里的冰窟,比雨水冷上千百倍。

  身累,心更累。

  这些年,我像被上紧发条的陀螺,拼命转,不敢停歇……

  总以为拼命跑,生活总会给条出路。

  现在才看清,眼前全是死胡同,一堵堵高墙……

  十六岁,我身无分文,扒上绿皮火车,像被风吹走的草籽,飘到这举目无亲的城市。

  在“客再来”饭馆,手泡在碱水里烂了又烂,晚上挤在蒸笼般的阁楼,听老鼠跑过的声音……

  我也想家。

  可我告诉自己,这城里再苦也比村里强……

  和大柱结婚后,是婆婆家那几年油水足的饭菜,把我得过结核病的弱身补强。

  ———这份恩,我记了半辈子。

  为报答婆婆老公,我咽下了多少委屈?

  婆婆的挑剔,丈夫的冷漠,我都忍了。

  我总想人心是肉长的,我掏心掏肺对这个家好……

  可结果呢?

  换来丈夫不问青红皂白的一巴掌!

  那巴掌打碎的不只是脸面,更是我二十多年的信念!

  雨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地,像为我哭,又像嘲笑我的愚蠢。

  我仰头,任冷雨冲刷脸颊……

  漆黑的雨夜,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一道刺眼的车灯划破雨幕,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了我的身旁。

  副驾车窗摇下,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竟是李闯闯。

  他眉头紧蹙,眼神里满是心疼。

  “姐?!”他的声音穿透雨声,“你怎么在这儿?快上车!”

  透过雨水模糊的视线,我看见他眼底惊愕的写在脸上。

  他立刻推开车门,声音急促:“姐!快上车!”

  我僵在原地,雨水顺发梢流进脖颈……

  我的理智嘶喊拒绝,可双腿像有自己的意志…

  我一屁股跌进副驾。

  车门关上瞬间,世界陡然安静………

  一股暖意立刻包裹着我,带着干净皮革味和他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我湿透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座椅里,微微发抖……

  我下意识低头,不想让他看见此刻我的狼狈——头发贴脸,雨水泪水在我的脸上流淌;

  单薄的衣服湿漉漉地裹在我的身上……

  李闯闯显然想伸手替我擦掉脸上狼狈,他指尖刚抬起,却在中途生硬转向,从储物格抽出一张纸巾,轻轻递来。

  “姐,先擦擦脸吧!”他的声音很低,像怕惊到我,“先擦擦。姐,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一直强撑的堤坝瞬间破了防。

  我接过纸巾,手指僵硬得像握着一块冰。

  我没有用它擦脸,只是死死攥着,纸巾在指间被揉成一团,皱巴巴的,

  ——更像我此刻不堪的人生。

  我低下头不受控制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肩膀开始剧烈耸动,我用手臂死死抱住自己,却止不住浑身战栗。

  一时间,我哭的稀里哗啦……

  我再也忍不住了,将心中委屈一股脑倒了出来。

  第四节:温柔的收容

  李闯闯静静听着,不时轻声安慰。

  他温柔地说:“姐,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去,看你全身都湿透了。”

  “我不想回家,到哪儿都行。”我狠狠的捏着那团纸。

  车子开动了,穿过雨夜,走入光明……

  李闯闯开车把我带回他家,我顺从地跟着他,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姐,你全身湿透了,去洗个澡,我把你的衣服烘干。你想在这儿也行,不想在这儿,我送你去酒店。”

  我点头去洗澡。

  洗完出来,他已经烘干了衣服。

  我穿好衣服,他递给我一杯咖啡。

  一口下去,身体暖了,心里也暖洋洋的,仿佛今天所有不开心都被暂时遗忘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公。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老公声音焦急:“老婆,你在哪儿?我错了,不该打你,你快回来吧。”

  我冷笑一声:“现在知道错了?晚了。”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李闯闯看着我,温柔地说:“别管他了,你先好好休息。”

  我点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

  这一夜,我是在李闯闯家度过的。

  虽然心里还有纠结,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五节:骤然的离别与混乱的尾声

  第二天一早,李闯闯说:“姐,我今天下午的飞机,先到上海,明天转机去美国。处理妈妈遗产不知道要多久。爸爸早就催了,我行李都收拾好了。今天上午我们待一会儿,下午我就走。我叫了外卖,一块儿吃点。吃完你回去也行,在这儿陪我也好。”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

  “姐,我尊重你的选择,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快乐。”

  “这么快就要走?”我看向他。

  “已经延误三天了,今天再不走不行了。”

  说着,他走近我,紧紧拥住了我。

  他的拥抱像有魔力,我心狂跳不止,也鬼使神差地摸向他的后腰。

  他猛地将我抱起,走向卧室……

  窗外下起了雨,而屋内,他的唇也如雨点般落在我全身,衣服一件件散落,时间仿佛停止……

  窗外电闪雷鸣,屋内狂风暴雨。

  我大脑一片空白,任由他狂风暴雨般宣泄着每一秒的快乐…

  许久,他停下来……

  我默默坐起,随意穿着衣服…

  他也坐起,无声地穿着衣服。

  我坐到客厅沙发,他穿好衣服跟过来,他哭了:“姐,我就是舍不得你,在国内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但愿你在国外好好生活,你爸爸也是亲人。”我轻轻的说。

  “我们年龄、生活、地位、身份都不合适,就当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吧。”

  李闯闯紧紧拥着我,泪水打湿我肩膀:“姐,我尊重你。爱一个人是让她幸福快乐,不是占有。但我会回来,你相信我。如果你不幸福,我会把你夺回来。”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李闯闯放开我,我坐回沙发。

  门开瞬间,我愣住了。

  ——是我老公马大柱。

  他两眼发红,就那样呆呆的站在了门口……

  我瞬间慌了神,大脑空白。老公看到屋内情景,一愣,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老公声音愤怒而颤抖。

  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李闯闯挡在我身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