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藏粮的风险-《失去控制的体重》

  第一百九十一章:藏粮的风险

  地板下的缝隙比林夏想象中更窄。她跪在地上,用父亲留下的修表刀一点点撬起松动的木地板,指尖被木屑划出道道细痕,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手电筒的光束在狭小的空间里晃动,照亮了里面藏着的布袋——那是她攒了半个月配给粮省下的米,足足有五斤,每一粒都带着她的体温。

  藏粮的念头,是上周从母亲的信里来的。母亲说“矫正中心的配给粮越来越稀”,她便开始偷偷把每天分到的半碗米饭倒在铁皮饭盒里,夜里等巡逻队查完房,再摸回厨房的角落,将米饭晒干、脱壳,变成一粒粒坚硬的糙米。这个过程很麻烦,米饭晒干后会结块,她得用石头一点点碾开,手心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却觉得比拿到“减重达标”的小红花更踏实。

  “咚、咚、咚。”

  头顶突然传来敲门声,节奏急促,带着金属的冷硬。林夏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迅速用修表刀把布袋往缝隙深处推了推,又将木地板盖好,用脚碾了碾,确保看不出松动的痕迹。她抓起墙角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和木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门外站着巡逻队的小李,他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眼神里还带着点未被磨平的青涩,只是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林夏,例行检查。”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墙角的铁皮饭盒上——里面装着今天没吃完的糊糊,绿色的,像青苔水。林夏的心悬着,那饭盒底下垫着层油纸,油纸下面就是她碾米时落下的碎渣。

  “今天的配给吃完了?”小李问,声音平淡。

  “嗯,”林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有点腻,没吃完。”

  小李没再追问,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关门的瞬间,林夏听见他跟同伴说:“302的林夏,体重38公斤,正常。”

  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蓝条纹衣服。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还在狂跳。刚才差一点,只要小李多问一句“饭盒里是什么”,或者弯腰看一眼,她藏粮的事就会败露。

  规则组的规定里,“私藏粮食”是重罪,轻则关禁闭,重则直接送去“深度矫正区”。张凯昨天还偷偷跟她说,去年三单元有户人家,就因为在床板下藏了袋红薯干,被举报后全家都被标记为“异常户”,现在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藏粮就是跟规则作对,跟整个社区的‘减重计划’作对。”张凯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那户人家的儿子跟我是同学,以前总给我带他家自制的红薯干,可甜了……”他说这话时,眼睛红红的,像兔子。

  林夏摸着地板上的木纹,那里还残留着米粒划过的细微痕迹。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粮仓总是堆得满满的,金黄的玉米串挂在房梁上,稻谷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能飘出半条街。那时母亲总说“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可现在,藏这点米却像揣着颗定时炸弹。

  夜里,她躺在床上,总能听见地板下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像有老鼠在啃噬布袋。她知道那不是老鼠——矫正中心的老鼠早就被药死光了,是她自己的心在跳,跳得太急,撞得耳膜发疼。

  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里,巡逻队拿着撬棍闯进房间,一下下砸向地板,木屑飞溅,布袋被戳破,米粒撒了一地,白花花的,像碎银子。他们把她拽起来,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她看见母亲站在远处,手里还攥着那半片饼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都会摸出修表刀,在地板上敲一敲,确认布袋还在。金属刀柄的凉意能让她稍微冷静,想起母亲信里的话:“粮食是底气,哪怕只有一口,也得攥在自己手里。”

  这天放风时,她看见赵爷爷在操场的角落里挖坑。老人佝偻着背,动作迟缓,手里的小铲子是用罐头铁片磨的。林夏假装系鞋带,慢慢凑过去,听见赵爷爷嘴里念叨着:“埋深点,再深点……”

  “赵爷爷,您藏什么呢?”她压低声音问。

  赵爷爷吓了一跳,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在地上。看清是她,才松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是去年攒的土豆种,想着春天能不能种出点苗来。”他的声音带着颤,“我孙子爱吃土豆炖肉,以前在家,我每周都给他做……”

  林夏的鼻子突然有点酸。赵爷爷的孙子就是上周被送去深度矫正区的男孩,因为“体重超标1.5公斤”。

  “藏这个,风险太大了。”林夏说。

  “知道,”赵爷爷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汗,“可总得有点盼头吧?万一能长出土豆呢?万一……孙子能回来尝尝呢?”他把最后一把土拍实,在上面铺了层枯草,“你呢?小姑娘,我看你最近总往墙角钻,是不是也藏了东西?”

  林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爷爷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拍了拍她的肩膀:“藏好,一定藏好。别学老王家,去年藏了袋面粉,被自家邻居举报了——那邻居就为了换三天的特供粮。”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自己隔壁房间住的是那个总爱盯着她饭盒看的短发女生,对方昨天还笑着问她“要不要换点压缩饼干吃”。

  放风结束后,林夏一路小跑回房间,反锁上门就跪在地上,用修表刀把木地板撬得更深,又往布袋里塞了层塑料布,防止米粒漏出来。她甚至想过把米转移到墙缝里,但墙上的石灰一碰就掉,太容易暴露。

  夜深了,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林夏躺在床上,听着地板下的动静,突然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心跳,而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巡逻队的、邻居的、甚至是墙里的老鼠,它们都知道她藏了粮,都在等着她露出破绽。

  她想起张凯说的“去年藏粮的那户,全家都消失了”。他们消失前,是不是也像她这样,每天夜里听着地板下的声音发抖?是不是也抱着一丝“只要藏得够深,就不会被发现”的幻想?

  窗外的月光透过铁栏杆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网。林夏摸出修表刀,紧紧攥在手里,刀刃贴着掌心,冰凉刺骨。她知道藏粮的风险有多大,可只要想到母亲信里的“粮食是底气”,想到赵爷爷的土豆种,想到自己胃里那碗永远喝不饱的绿色糊糊,她就觉得,哪怕只有五斤米,也得藏下去。

  至少,在被发现之前,她还能摸着地板,知道那里有属于自己的“底气”。

  只是那底气之下,藏着的风险像埋在土里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