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黄昭的烦恼-《三国江湖记:开局抱紧了华佗大腿》

  庆功宴的热闹还在董家院里翻腾,酒肉香气混着村民们的喧哗,织成一片嘈杂却真实的烟火气。

  但对刚喝完那碗“投名状”的黄昭来说,这一切都像隔了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黄小哥!黄小哥!”

  一个兴奋的声音穿透嘈杂,是董越。

  少年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开心,端着满满一碗酒挤到他面前。

  “太好了!以后就能跟黄小哥一起在仲颖叔父手下并肩杀敌了!敬你!干了这碗,咱们就是战场上过命的兄弟!”

  黄昭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董越热情洋溢的脸,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华哥儿一直平静地看着黄昭的状态。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董越的肩膀,温和地低声道:“小越,你黄小哥今天心神消耗太大,又喝了急酒,让他静一静吧。你的心意,他知道了。”

  少年点点头,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懂事地端着酒碗默默退开了。

  喧嚣依旧,但黄昭的世界好像被隔开了。

  他不知道是怎么熬到宴席结束的,只记得华哥儿有力的手臂扶着他有点踉跄的身体,穿过还在喧闹的人群,一步步走回厢房。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黄昭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土炕边。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要不是我连累了元化兄……你怎么会被卷进这军伍泥潭?你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啊!本该云游四方,逍遥自在,在青山绿水间行医救人……是我……是我这个拖油瓶!是我这个通缉犯!是我害得你不得不投在董卓手下,去面对那些刀光剑影,去闻那些血腥臭味……”

  泪水终于决堤,混着酒气和无尽的悔恨。

  他恨自己的没用,恨敌人的狠毒,更恨这无力挣脱的命运。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在了黄昭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华哥儿不知什么时候已蹲在他面前,平静的目光直视着黄昭被泪水模糊的眼睛。

  “黄昭,”他叫了他的全名,语气认真,“看着我。”

  黄昭抬起泪眼,对上那双如古井般的眸子。

  “首先,我随军,不是因为你‘连累’,是我自己的意思。”华哥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什……什么?”黄昭的哽咽卡在喉咙里,懵了。

  “董大人手下,平羌校尉部,凉州边军。这是如今天下,外伤最严重、伤患最多、情况最危险的地方。断肢、刀伤、箭毒、冻伤、瘟疫……你在普通州郡行医十年,见过的重伤垂危,恐怕比不上这里一个月的数量。”

  他的目光转向桌案上静静放着的医书。

  “我这几天在董家书房看的军医笔记,不过是冰山一角。纸上得来终觉浅,真正的‘外伤圣手’,不在书房,而在血肉横飞的营帐里,在哀嚎的伤兵床前。”

  他重新看向黄昭,眼里闪着虔诚的求知光。

  “那里,才是磨练医术、验证所学、救死扶伤的——最佳场地。我本来就想找机会进军营历练,这次,不过是正好赶上,顺水推舟罢了。董大人的邀请,对我,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哪来的‘连累’一说?”

  黄昭彻底呆住了,汹涌的自责被这番完全出乎意料的话冲击得七零八落。

  “真的吗?元化兄是这么想的?你真的不怨我?”

  华哥儿见他情绪稍稳,按在他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至于你,别再说什么‘拖油瓶’。你身负家学,懂阴阳,更有一身远超常人的根骨力气,这种天赋,难道是池中之物?要是因为一张通缉令,惶惶如丧家之犬,才是真正的明珠蒙尘,龙困浅滩。”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提起粗陶水壶,倒了一碗清水,递给黄昭。

  “董卓这人,虽然性子粗豪,杀伐果断,但他说话算话,重情重诺,特别重孝义。他今天既然当众发誓帮你寻亲,就不会反悔。投到他军中,借他的势,立自己的功,洗自己的冤,找自己的亲人,这是眼下困境里,唯一一条看得见前路、抓得住希望的活路。虽然荆棘密布,却比在官府的追捕下永无天日,最终曝尸荒野,连寻亲的机会都彻底断送要好。”

  “可是……军旅危险,刀剑无眼,我……”

  “危险?这世上哪里不危险?江湖仇杀不危险?官府追捕不危险?就是那看着平静的乡下,也有妖邪暗藏,煞局要命!窑洞沟这几天,我们经历的危险,难道还少吗?”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让带着凉意的夜风吹进来,吹散了屋里的酒气和沉闷。

  “黄昭,记住,心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你找祖父,是孝道,是执念,是你立身的根。我求医道精进,是使命,是夙愿,是我存在的意义。董卓军营,不过是通往你我各自‘道’的一块跳板,一处熔炉。是龙是虫,是沉是浮,不在别人,只在——你我自身。”

  他转过身,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却坚韧的轮廓。

  “睡吧。明天,就是新的开始。前路还长,你我一起走,有什么好怕的?”

  火娃不知什么时候已蜷缩在黄昭脚边,毛茸茸的身体传递着温暖的安慰。

  黄昭捧着那碗清水,望着窗边那个青灰色的、仿佛能扛起所有风雨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依偎着自己的火娃。

  胸中翻江倒海的绝望与自责,终于像退潮一样慢慢平息。虽然前路依然迷茫,刀光剑影依稀可见,但至少此刻,他不是一个人。

  他仰头,把碗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清凉的水流洗掉了喉咙的灼烧,也冲淡了心头的阴霾。

  他将空碗轻轻放在炕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好像要把所有的沉重都呼出去。

  “元化兄,我明白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沉静的力量。

  华哥儿微微点头,不再多说,吹熄了桌上的油灯。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简陋的厢房里铺上一层银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