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月夜生寒-《卿卿入骨,疯批太子驯养手札》

  萧凛几乎是冲出萦华殿的,脚步迅疾带风,仿佛要将殿内那恼人的琴音和更恼人的主人彻底甩在身后。

  皎洁的月光如水倾泻,却照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阴云,只在地上投下他颀长却绷得笔直、透着一股子戾气的影子。

  福禄跟得气喘吁吁,一把老骨头几乎要散了架,心里直叫苦。

  就在他以为要一路狂奔回瑾瑄殿时,前面的萧凛却毫无征兆地骤然刹住脚步!

  “哎哟!”

  福禄惊呼一声,险险收住势头,踉跄着才没一头撞上太子尊贵的后背。

  他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大气还没喘匀,就听到头顶传来太子压抑着怒火的沉沉嗓音,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哼!慕府……当真是好教养!养出的女儿,心机手段一套一套,令人防不胜防!”

  福禄心知肚明殿下这股邪火从何而来——月下抚琴,气氛正好,眼看就要水到渠成留宿萦华殿,结果那位侧妃娘娘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太子殿下“请”了出来。

  他赶紧躬身,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息怒。侧妃娘娘……虽是慕家所出,却是在齐家长大的,齐家的家风……”

  “哼!齐家?”

  萧凛像是被这话刺了一下,猛地扭过头,脖颈线条僵硬,语气更添了几分刻薄。

  “齐家虚怀若谷的坦诚大气没学到半分,慕老狐狸那套小肚鸡肠、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在这寂静的宫道上显得有些突兀。

  福禄悄悄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月光下,太子殿下这气急败坏的模样……竟莫名透出几分怨怼的味道。

  他不敢深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殿下,兴许……兴许侧妃娘娘今日确有不便?老奴今天白日里去牡丹园送侧妃娘娘回萦华殿时,瞧见娘娘脖颈上都红了一片,看着怪吓人的。柳絮纷飞的时节,娘娘不是素有这症候么?”

  萧凛疾行的脚步猛地一顿。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福禄的话像一瓢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他翻腾的怒火上,“滋啦”一声腾起一片白雾。

  他胸口那股横冲直撞的愤懑,竟奇异地被这解释戳了个口子,泄下去几分。

  心绪稍平,一股强烈的自我审视感立刻攫住了他——他又失控了。

  面对慕卿璃,他似乎总是格外容易失态,而这个女人似乎也仲有惹恼她的本事。大婚那日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他的冷静自持,他的掌控全局,在那个女人面前常常土崩瓦解,思绪轻而易举就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感觉……糟糕透顶!

  他厌恶一切脱离掌控的感觉,尤其是被一个女人左右情绪!

  沉默片刻,萧凛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沉,却不再有之前的激烈,反而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像是在掩饰方才的失态:

  “……派人盯着萦华殿。”

  福禄一愣,下意识地挠了挠花白的头发。

  这命令……是上心了要盯着护着?还是厌恶了要盯着防着?

  殿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罢了,往后萦华殿的事,事无巨细都报上来总没错。

  “是,老奴明白。”

  福禄刚应下,又听萧凛补充道,语气带着疏离,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让太医院当值的去瞧瞧。别回头又让慕远彬那老狐狸以为他女儿在东宫受了什么天大委屈,再跑到父皇面前参本宫一本!”

  福禄垂首应“是”,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太子紧绷的侧脸。

  月光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那语气里的“欲盖弥彰”,简直呼之欲出。

  哪里是怕被参本?分明是……

  萧凛似乎也觉出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刻意,不再多言,猛地一甩袖袍,仿佛要挥散空气中残留的尴尬与未消的余怒,大步流星地朝着瑾瑄殿的方向走去,将一地清冷的月光和满腹难言的心事都抛在了身后。

  ……

  一个时辰前的瑶光殿。

  守门的小宫女兴冲冲的跑进寝殿,激动的喊道:“娘、娘娘!殿下…殿下来了!”

  宋昭华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立刻起身整理衣饰,脸上堆起惯有的温婉笑意,疾步向殿门口迎去。

  然而,当她满怀期待地跨出门槛,映入眼帘的,却只有萧凛一行人在宫灯摇曳光影下渐行渐远的背影——那方向,分明是去了萦华殿。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冻结了她脸上的笑容。

  “啪!”

  清脆狠厉的耳光声骤然撕裂了夜的寂静!

  那小宫女被扇得扑倒在地,半边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小宫女顾不上疼痛,只惊恐地连连磕头,额头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整个瑶光殿的下人都知道,太子妃娘娘对外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可对内……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些悄无声息消失的人影,就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

  宋昭华胸中翻涌着被忽视、被愚弄的滔天怒火。

  她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那双在外人看来总是温情脉脉的眼眸里,此刻却淬满了嗜血的阴毒寒光。

  惩罚,是此刻唯一能浇熄她心头邪火的途径。

  她尤其享受那种……用精心保养、染着蔻丹的指甲,一点点、一寸寸地掐进细嫩皮肉里的感觉。

  看着对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抽搐,听着那压抑不住的哀嚎最终化为绝望的求饶,直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心底那股莫名的燥郁和戾气才能得到一丝诡异的纾解。

  这比一刀毙命更折磨人,曾有受不住这酷刑的宫女,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拖下去。”

  宋昭华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吩咐丢弃一件垃圾。

  “娘娘!娘娘开恩啊——”

  凄厉的哭求声在深宫夜色中显得格外瘆人,但很快便被捂住,拖拽着消失在殿内幽深的回廊里。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瑶光殿的偏门无声开启,两道纤细的身影抬着一个用破旧草席包裹的长条形物体,脚步沉重而迅速地穿过庭院,直奔牡丹园深处一口早已废弃的枯井。

  月光惨白,照在玉馨和玉霞煞白的脸上,也照在草席边缘垂下的一只了无生气、沾着暗红血迹的手上。

  “噗通”一声闷响,重物坠入深井,激起一阵尘土和腐朽的气息。

  “喵呜——!”

  就在这瘆人的死寂中,一只通体漆黑、眼泛幽绿光芒的野猫不知从哪处阴影里猛地窜出,直扑到玉馨脚边!

  “啊——!”

  玉馨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跌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玉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脏骤停,但她强自镇定,护在玉馨身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怕!就是一只野猫!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