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佰肆拾肆 我赢了-《凤衔柳》

  “这世间本就是不公的!”

  萧启打断他的话,

  “对他们不公?对我又何曾公平过!”

  萧君泽一番话罢,萧启的脸上却全然没有一丝悔悟之色,反而愈加癫狂:

  “可笑的恨意?呵……在你眼中自然是可笑……”

  他松开抓住铁门的手,向后退了半步:

  “你我同为皇子。无论智计、才干,我皆优于你。可就因为你母妃是贵妃——而我的生母身份低微,便处处低你一头!”

  他的语调低了下去,别过头嗤笑一声:“什么‘立贤不立长’……呵……不就是因为老大已经废了吗?”

  “可就因为这虚伪的五个字,我也曾愚蠢地以为自己和你有过什么狗屁公平!”他转过头,伸手指向萧君泽。

  “哪怕同生于皇家,哪怕同为皇子,哪怕连出生年月都相差无几——”他忽地放缓音量,“可我们自出生起就是不同的……”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

  片刻,他的嘴中发出低喃:“萧君泽……哈哈萧君泽……”

  “萧君泽……萧长赢,”他一遍遍念着,咀嚼着,癫笑的眼中竟有泪光浮现,“你是长赢,我却是长谨……”

  “多可笑。明明……我才是最像他的儿子,他却把这样的名字给了你!”

  萧启仰头望天,不知是冲着谁,可笑地发问:

  “启儿……究竟是启儿,还是弃儿?”

  他似乎已全然疯了,说出的话也颠三倒四。

  他笑着,眼中是彻骨的恨意:“既然如此,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你,还有这该死的江山……都一起毁灭好了!西戎、北蛮……哈哈哈,他们是我送给你的登基大礼!喜欢吗,我的好皇兄?只可惜啊……只可惜没能亲眼看到西戎铁骑踏平你的金銮殿!没能看到你跪地求饶的样子!”

  “算算日子,他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攻进皇城了?”

  “多可惜啊萧君泽,你还没坐稳的皇位,马上就要拱手让人了……”

  萧君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癫狂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兄弟,缓缓道:

  “你疯了。”

  “我是疯了!”萧启嘶吼,“是被你们逼疯的!是被这该死的命运逼疯的!”

  本来一切就该是他的!都该是他的!!凭什么!凭什么最后得到一切的是萧君泽这个草包!他不服!他不服——!

  萧君泽不再看他,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最终的判决:

  “朕今日带凤卿来,便是要让你看清楚。”

  他说着,朝凤遇竹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所勾结的外敌,已被我朝的将军击溃。你所背叛的江山,依旧稳固。你所憎恶的臣子,正在守护这片土地。”

  “你的疯狂,你的背叛,除了让你自己万劫不复,什么也没有改变。”

  萧君泽说完,侧头对凤遇竹低声道:“你与他,想必也有些话想说。处理完,来勤政殿寻朕。”

  他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给臣子一个处理私怨的机会。

  说完,萧君泽便转身,带着随从离开了牢房。

  牢房内,顿时只剩下凤遇竹与萧启两人。

  凤遇竹看着萧君泽离去,这才将目光投入狱中。

  萧启脸上的疯狂渐渐扭曲,他死死盯着凤遇竹,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才终于将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坏他好事的家伙重叠起来:

  “凤子疏……是你……又是你……”

  “为什么你总是跟我作对?!”

  “你就这么喜欢当大善人?当大英雄?!”

  凤遇竹静静地站定,墙上的火光映照着她平静无波的脸。直到萧启的咆哮声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渐歇,她才缓缓开口:

  “我从未想过要得罪殿下,何来作对一说?”

  她抬起眼,目光如冰刃般直刺萧启:“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守护我想守护的人,守护这片生养我的土地。”

  “而你,”她语气陡然转厉,“为了一己私欲,通敌卖国,克扣边饷,致使尘骨关数千忠魂枉死,西境生灵涂炭!”

  “殿下错了,不是我与殿下作对。”

  “而是殿下,在与天下人为敌!”

  回忆中尸山血海不断闪现,凤遇竹一字一句道:“而殿下的所做所为,如今都成为了殿下的报应!”

  “报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

  “凤子疏……你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

  萧启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都笑出来了:“若这世间果真有什么因果报应,要官府衙门做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不是因为报应,只是因为棋差一招。”

  “再说,如果真有那种东西——”他看向凤遇竹,“你不是自诩正义吗?”

  “看看你如今这副鬼样子,这难不成也是上天给你的报应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他平复下笑意,心情不错,缓缓走到石床上坐下:“我知道,我的好六哥这次不会放过我了。但是,临了临了,还有这么多人为我陪葬,还能毁了你凤大将军一张好皮囊,也还划算!”

  看着这人死不悔改的模样,凤遇竹最后一丝与之理论的欲望也消失了。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一摊无可救药的腐泥。

  “将士多将伤疤视为自己的勋功,”

  凤遇竹伸手触摸自己脸上的伤疤,神色平静看着他,出自萧启口中的讽刺对她无效,

  “但一个合格的君主,不该将战争当做自己国朝的荣耀。”

  将士以身铸功,君主不可奉战为荣。

  “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错?”

  这两个字好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什么错!”萧启怒呵。

  他站起身,走到凤遇竹面前:“凤遇竹,你以为你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你没受过唾骂白眼,你不清楚处处低人一头是什么滋味!”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倾泻,“如果你遭受过我遭受的一切,你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